半夜,豌豆从睡梦中醒来。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房间周围变得死黑一片,连窗户在哪里都找不见。
豌豆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能动弹,好似有什么东西牢牢压在他的身上,把他控制住了。
他立马恐慌起来,开始大声呼喊。
他大声唤了湫,湘,埃德加,菁,茆,甚至坚果,可是别说回应了,连回音都没有,周围寂静得可怕。
他使出全力抬举手臂和双脚,但毫无效果。
“难道是我被鬼压床了?”豌豆这么想,可他又觉得自己似乎很清醒,而且脑袋和眼睛是可以转动的。
他又大声喊了两下“有人在吗”,话音刚落的工夫,周围的灯亮了。
然而当他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时,真正刻骨铭心恐惧才侵蚀遍他的全身——
一个三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没有光源,但是却充斥着不知从哪里发出的暗血色的昏暗的光,除了他所躺着的床外,房间内没有其它东西。这张一米来高的奇怪床是用黑色的橡胶做的,床的边缘伸出的橡胶带紧紧地将他的茎身缠缚在床上,不留一点空隙,正因此他无法移动四肢与身体。
房间唯一的门扉是他双脚正对的那面墙上的一扇金属门,门上方有一块蓝色警示灯牌,灯牌上有一块意义不明的禁止标识。房间的右侧有一扇奇怪的窗户——窗格是黑色材质制成的网格,而窗户外是一块暗色的金属墙,墙与窗格之间没有缝隙。
最为吊诡的是,这个房间的大小,床、门和窗户的相对位置,都与豌豆自己的房间如出一辙!
低沉但是刺耳的噪音,在豌豆的耳边嗡嗡作响,豌豆浑身汗毛直立。
没过多久,那扇金属门横着平移打开了,门外,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那人缓缓地移动进屋。豌豆看见,他穿着鲜红色的连帽斗篷,戴着宽大的斗篷帽,面部是一片黑影,完全看不清。
那人就像没有脚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缓慢地朝豌豆移来。
豌豆想要挣脱,却死活动弹不能,他被吓得头痛欲裂,冷汗直冒,感觉心脏马上就跳出来了。
那人在豌豆的床边停下,静止了一两秒,接着又往床的头部那边移去,让豌豆无法看见。
而在这时候,周围的墙壁里传出“淅淅沥沥”的声响,接着,墙壁上开始出现蔓延开来的血块,黑色长长的软质物体从四面八方的血块中心生长出来。那十几只软质物体越生越长,越长越粗,就像女巨人的发束,朝豌豆的床盘蜒而来。
就在此时,走到豌豆脑后的人的弯下了身子,黑色的脸出现在了豌豆的视野里,豌豆仿佛看见那人被黑影遮住的面部有一个不显眼的红叉。
从墙壁长出的巨大黑色的“发束”这时也蔓延到豌豆的身上,将豌豆死死缠住,而那个人也脱下了斗篷帽,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埃德加博士的脸。
几秒后,埃德加博士的脸扭曲变形,变成了一头极端丑陋的怪物,变成比那次在地下室的仿生人埃德加还要夸张的“怪形”,突然,它张开血盆大口,将豌豆的头整个吞进去。
豌豆失声尖啸,肝胆俱裂。
“呃啊!哇——哇——哇——”
正在入睡边缘的湫被隔壁传来的叫声惊醒,她赶忙下床来到豌豆的房间门口,敲门叫着豌豆的名字,可屋内却无人回应。
湫感到情况不妙,她转动门把手将门推开,黑暗的屋内传来急促且吃力的喘息声,湫按亮墙上房间吊灯的开关,接着被屋内的景象吓了一跳——
豌豆坐在床上,一只手掐住自己茎身右上方心脏的部位,另一只手紧紧抠住贡缎被单,似乎下一刻就要坠入万丈深渊。他的全身正在以每秒数次的频率急剧起伏着,盆一边大的嘴大力吸喘着空气,双眼惊惧而无神地望着前方,好似正处在极度危险之中,又似是身体正在经历极端的痛苦,随时随刻都会暴死一般。
“豌豆,豌豆!”湫跑到豌豆的床边,豌豆持续竭尽全力调整着呼吸,双眼始终盯着床尾,凝然的瞳眸中燃烧着的是求生的欲望。
正在湫感到焦急之际,她的脑海中忽然记起了一段话语,那是易北冰曾在一起事件中教给她的知识——
“当一个人惊恐发作时,他的心跳和呼吸急剧加速,内心会处于极度恐慌的状态,那是一种可怕的濒死感,感觉自己随时会猝死,这一段时间,经历者会感到强烈的生理不适。惊恐发作与焦虑的心理状态有很大的关系,如果遇到身边的人出现了惊恐发作,慢慢引导他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
湫将一直手轻轻放在豌豆捏住被单的手上,然后告诉豌豆说:“豌豆,你在经历惊恐发作,你身体的不适症状是应激反应的自然现象,你不会有事的,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慢慢地调节到频率更缓的呼吸,不会有事的,慢慢来,放松,放松……”
原本正在极力控制自身绝望感与窒息感的豌豆,在他听见了湫说话的声后,勉强将自己的目光移向身边,而当他看到了湫坚定的眼神,再加上她令人安心的鼓励与安慰,豌豆的内心忽然被一股温暖与安全感包围,这让他顿时有了信心。
湫持续温和地给豌豆辅以暗示与抚慰,引导着豌豆逐渐找回更舒缓的呼吸状态。
“你很安全,豌豆,调整呼吸,慢慢地来,过一会儿就会感觉好起来的。”
豌豆点了点头,尝试将呼吸频率放缓。
大概五分钟之后,豌豆感觉已经逐渐地掌控回了呼吸,心跳也平和多了,身体舒服了许多。
“第一次惊恐发作后的心理干预极为重要,需要及时给发作者足够的心理疏导,否则后续很可能反复发作,演化为重度焦虑症及其它严重心理疾病的。”易北冰后续的教导在湫的脑海里回荡。
等到豌豆基本上完全平复下来后,他疲惫地合上了双眼,但是很快又睁开来,望向了湫。
“对不起,小湫姐,是我实在,实在太害怕了……”豌豆有些委屈,又似惊悸未散,又好像有些许对自己这种状态的担忧。
湫将豌豆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摸了摸他光滑的头顶,安慰道:“豌豆,没关系的,湫姐,还有湘哥,会一直好好保护你的,不让你再受一点儿委屈。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湫姐和湘哥第一个不同意,而且要教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给他们点颜色瞧。”
豌豆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湫抚了抚豌豆的后背,他的茎身已经由于过度紧张而湿透了,而且相当冰凉。
“豌豆,如果害怕的话,可以去我房间里睡。”
“啊?小湫姐,可是这样……会让你睡不好吧……”
“不会的,来吧。”湫肯定地说,说罢她抱起豌豆走出了房间,然后进了自己的房间。
与豌豆空荡荡的房间不同,湫的房间虽然装饰也简练而明快,但是却具有让人感到温馨舒心的氛围,空气中弥漫着柑橘爽肤水的清新,淡雅的床褥、整齐的书架,书桌上摆满别致的札记与画册,还有几张风景海报——那都是湫自己手绘设计的,墙上有一张对开大的森林瀑泉的写实油画,静谧而逼真,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份宁和和治愈的氛围,这也是湫的作品之一。
心理学上的事,复杂得难以讲清,有时候环境的作用就是这么显著,豌豆来到这里后,刚才的噩梦的恐惧与惊恐发作的后遗症瞬间烟消云散,心情一下子敞亮而清快起来。
湫把豌豆放在床上,豌豆眼中的神情变得比刚才积极多了,只是略微有些腼腆与拘谨。
“盖好被子,豌豆,你刚才出了很多汗,我去给你倒一杯温水。”
豌豆很爽朗地说了声“好”,就钻进柔软的涧石色的鹅绒被中,安逸地做了一轮深呼吸。
心情放松下来的豌豆,顿时觉得疲累,很快,就倦意难当。
等到湫从二楼饮水机接好一杯温纯净水回到房间的时候,豌豆已经恬适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