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班的城墙漆黑一片,唯有几处岗亭和城门处有点点橙光。
威尔牵着驼兽,上面坐着的阿尔弗雷多正不断旋转把玩他的帝王玺戒,那黑金相见的大戒指因为被一根草绳禁锢,所以才没被他甩丢。
“这就是塞班城?”已经浅眠一觉的皇帝语气有点嫌弃,“我仍记得帕斯格,那是位很有手段的猛人,他的子嗣竟这么不堪吗。”
他隐约记得册封仪式是在六十多年前,整场大典上一共有四位新晋贵族,除了这些人,还有蛋糕、焖肉、烧烤、无骨鱼……
“塞班没有这些,阿尔。”
“啊,什么?”
“你都嘟囔出声了。”还有,请擦擦口水。
对皇帝直呼其名肯定是大不敬的,但这是阿尔弗雷多的要求。
“像对待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对我,我现在头上没有那顶金灿灿的皇冠。”他当时这样解释道。
此时威尔嘴角快坠到下巴了,随意道,“这里发展成这样子,难道不是上位者的责任吗。”
这话就有些指向性了。
面对威尔的质问,阿尔弗雷多难得沉默了下来。
过了良久,他语气深沉道,“我的父亲一生都沉醉在繁华富丽的境况中,他昏庸且无能。”
“四枚法尔核心,有三枚接连被带离中枢。”
“在我继位时,帝皇的权力已经空前孱弱了。”
“即便我如何努力,也无法阻止海希雅即将分裂的事实。”
是的,分裂,这个词从一个帝王口中流出是一件多么讽刺和屈辱的事。
但这就是事实。
“法尔核心还是太多了。”
阿尔弗雷多平静道,如果这种力量赋予物只有一件的话…
少年皇帝突然倾身悄声问,“威尔卿,洛兰卿交给你的那枚法尔核心在那儿?”
?
威尔迅速打量一圈周围,随后瞟了一眼对方,不清楚阿尔弗雷多的用意…
他不能小觑这位皇帝,也许对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在故意…
啧,麻烦,乱。
“什么在那儿?”威尔平静回道。
“哼,不光是脸,就连这难搞的性子也和洛兰一模一样,他是不是在那封信里说了什么?”
阿尔弗雷多摆正回身子,双腿卡住驼兽的脖子,最后转了一圈玺戒,把它握回手里,靠着行囊仰倒躺在卡丁身上。
“那明明就是我的东西。”
“我们在初代皇帝最后失踪的地方——深坑遗迹里发现了它。”
“就是因为它,我身边的毒蛇才显露身形。”
“就是因为它,我才身死在那深渊一般的无底遗迹中。”
这话里的内容有些沉重,但诉说它的语气却越来越轻,不过离得这么近,威尔也是能听清的,只是一时不知怎么接,索性他直接不说话。
二人接下来一路无言,双方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当中。
其实威尔已经想了一路了,这封信的真实性存疑,但里面的内容却又太过契合他的现状。
穿越是,体内的法尔核心也是…
乱、乱、乱…
“我的哥哥,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哼哼哼,诡计多端的洛兰。”阿尔弗雷多闷笑几声,“他让我来塞班,到时候会有一位联络员带着信物接我,顺便给你送信。”
“你那么信任他?”威尔又问道。
“自然,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威尔还想问,阿尔弗雷多却什么都不肯说了,氛围再次凝固。
又走了一段,他们很快回到位于喷泉街的家中。
书店的一楼仍点着灯,菲比正招待着一位客人,工匠奥利弗。
透过窗户一直遥望的狼人在威尔刚拐过街角时便发现了他。
尾巴不自觉的晃动着,她想去迎接,但留客人一个人在客厅又太无体统。
她只好再掌上几盏灯,把水重新热上,虽然主人从不喝水,但这是态度问题。
“奥利弗先生。”
“威尔导师。”
在狼人准备的水盆中洗洗手,威尔想不到这么快就又与这位工匠见了面。
菲比本来还想引荐两句,但是看到双方认识,同时她又敏锐的发现主人此刻心情十分十分低落,因此识趣地闭上嘴,老实地去安置驼兽。
“我中午的时候便完成了这把折叠匕首。”没理狼人,奥利弗啪地一声从行囊中把武器展了出来,语气颇有些对自己神速的自豪。
把武器拾了起来,威尔发现它除了颜色与酒馆老板的不同以外,其他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要是往常,威尔肯定会跟奥利弗积极攀谈一番,了解相关的知识。
可是现在因为那封信带来的困节到现在都没能在他心中解开。
“身处谜团漩涡之中,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我的穿越就好像是被人策划好的一样,我现在的所做所为究竟……”
诸多的疑问和猜忌卡在心里,让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心力。
他基本从看到信以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很好,很不错。”威尔放下武器,掏了三十枚铜币,随后淡淡道,“我打算置办一家工坊,我想聘用你来为我制造装备。”
“呃,这,当然,我最近刚好有些受不了工坊的工头了,只要你给出的薪水合适,我愿意为你做活儿。”
又浅聊了几句,威尔推脱说过几天为他送去契约,便送走了对方。
“我今晚睡那儿?”
难得从进来就一直沉默地坐在软椅上的阿尔弗雷多问道,他如今的身份是个小孩子,大人谈生意的时候不应该讲话,他现在对这种扮演游戏很有兴趣。
“菲比,带他去楼上,我的房间。”
狼人谦卑地引着少年去了二楼,阿尔弗雷多打了几个哈欠,这副幼年身体实在是有些弱。
威尔则瘫坐回椅子上,这个时候他一般会研究研究材料,翻阅下书籍什么的。
可现在他就是没劲儿,拾起黑皮书,他终于知道了它的名字,联结者之册。
不过它的一些具体信息还不知道,少年没说,他也没问。
还有那个发现[璀璨繁星]的什么什么遗迹他也没问。
他就这么一篇一篇看过去,脑袋里如同棉绸的浆糊一样翻搅着直到天亮,直到他的学生们扣响他的窗。
“威尔导师,您怎么了?”
“我作业错的太多了嘛。”
“您有什么烦心事。”
“您看看我这个”
“威尔导…”
“威…”
孩子们敏感的发觉导师今天非常非常不对劲儿,都开始使出浑身解数来“开导”他。
“哼哼哼…”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被学生环绕的威尔突然闷笑出声,“我小时候听说过,天空中乌云密布将要下雨时,只要往天上放几炮就能把云打散。”(注)
“炮?”
“什么是炮。”
“讲讲嘛,威尔导师。”
真是轴了啊,威尔。
法尔核心如何、穿越如何、皇帝如何、政变如何、帝国分裂又如何?与他现在所行之事有什么太多的影响和冲突吗?
从他睁眼的那晚开始,他不就是一直在探索穿越之谜和增强自身力量的吗。
现在前者有了线索,那就是洛兰,对方是原身的哥哥,只要遇到他问个清楚不就明白了么。
而后者,他要继续且更快的提升力量、发展势力,在这场即将席卷全帝国的危机之中保护自己。
拿出笔纸,脑子被捋顺了一些的威尔动手开始一边画画,一边跟学生讲解道,“炮是一种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