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精神传输的时间，比以往要长。

　　林涛感觉，自己没有了实体，意识正漫无目的地飘荡于未知空间中。

　　空间很黑，似乎没有边际，也看不到一丝光亮。

　　飘着飘着，他隐约看到了一粒眼珠。

　　血丝织网，从黑瞳孔珠扩散至眼白，向外蔓延，爬满一地。

　　温热填满整个空间，那条条血丝鼓动，仿佛是它跃动的脉搏。

　　咚咚、咚咚。

　　周遭响起心脏起伏的声音，并伴随有“呼呼”烈风。

　　随即而来的，是一幅幅自深渊之下升起的投影幕布，幕布在播放着一些画面。

　　但林涛的观影体验不算舒适，画面很模糊，像被虚化了一样。

　　狂风呼啸，愈吹愈烈。

　　依稀中，他看到了一个人影。

　　小姑娘光着脚丫，身穿连衣裙，白皙的脖子上没有头颅。

　　“谢谢。”她鞠了一躬

　　“谢谢。”她身边，被埋进土里的脑袋，咧嘴道谢。

　　“谢谢哥哥~”

　　脑袋上，那双弯成月牙的眼似要睁开，眼皮颤了又颤。

　　忽然，这幅画面像被信号干扰，泛起雪花。

　　风止，一切归于寂静。

　　“哥哥......”

　　林涛睁开双眼。

　　暖黄氛围灯、硌脑袋的硬枕头、冰凉触感的体感传到线......

　　“感觉像做了一场梦。”

　　他深吸口气，按下枕边按钮打开舱盖，坐起跨出舱体，缓缓吐气。

　　“之前精神传输，可没小电影看。”

　　活动了下肩膀，林涛走到落地窗旁的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环顾四周。

　　属于李玥的游戏舱是空的，房间内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但林涛闻到了饭菜的扑鼻香气，门外还不时响起百灵鸟般的哼曲声。

　　“在做饭啊。”

　　林涛揉了揉肚子，别说，还真有点饿了。

　　虽然这次在壁垒之外没待几个小时，更没做什么剧烈运动，但他还是感觉到了疲惫。

　　身体肌肉倒还有活力，主要是精神上的一种疲倦，仿佛被某种‘东西’掏空。

　　这种疲倦，让他感到脸部发麻，像是被冻住了，连之前的“微笑”动作都做不出来。

　　“或许和‘小电影’有关。”

　　二妮儿从精神传输回来就进入了休眠，也没说要睡多久，现在只能靠他自己瞎分析，不懂的地方也只能等它苏醒后再问。

　　“对了，代码。”

　　他想到临传输前记下的半张代码，连忙在桌上笔筒抽出一支笔、随便找了个练习本撕下一页，凭借还算良好即时记忆开始书写，边写边嘀咕：

　　“任何物品都不能通过精神传输携带，这算是一件暂时无法解决，又比较麻烦的事情。”

　　好在代码不算多，寥寥几行便已写完。

　　‘啪嗒’按动笔杆，林涛将纸条折叠揣进兜里，准备一会吃饭的时候由浅入深地问问李玥。

　　嗡，轰——

　　落地窗外，沉闷雷声滚来。

　　“要下雨了......”

　　林涛将手缩回卫衣，望向天边低沉的乌云。

　　明明是深冬，偶尔却会下几场雨，林涛穿越以来，早已习惯了这种喜怒无常的紊乱季节与天气。

　　“游戏”与现实1:1的时间流速，让林涛意识到，他从下午一直玩到了傍晚。

　　十九楼的高度，本可以俯瞰很多景色，但如今联盟的发展，让一切全掩盖在钢筋水泥之中。

　　那轮夹在两幢高楼间的红日还没落下，月亮便早早挂到岗位之上。

　　乌鸦飞过窗外，遮挡住林涛的视线，周遭一切仿佛黯淡了几分。

　　玻璃上，映出了他的脸。

　　僵硬、冰冷。

　　然而除了他那张板砖一样的面部，视线中又浮现出了熟悉的文字：

　　【序列名称：扮演者】

　　【当前阶段：群演（5%）】

　　“这，好像是升级了......”

　　他还记得自己在医院厕所照镜子的时候，第一次发现了这两行文字。

　　当时‘群演’括号后的进度是（1%），现在则偷偷摸摸地涨到了（5%）。

　　能力提升，保命战斗力变强，这自然是好的，但此刻林涛却陷入了沉思：

　　“自动升级，不对。受到壁垒外的环境影响，也没道理......”

　　凡事必定有因果，这是他上辈子高考刷数学题时总结出来的经验，所以这次的升级，一定有其原因。

　　思索中，他又将目光落到第一行的‘扮演者’上。

　　“字面意思来看，提升的途径，应该需要我‘扮演’什么东西。”

　　“我曾经有扮演过谁么...嘶......”

　　当林涛注视三个字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嘴角抽动，埋在太阳穴皮肤下的青筋像跳跳糖一般蹦跶。

　　脑子发蒙，熟悉的音色于耳中响起：“谢谢，哥哥......”

　　“我，在扮演‘哥哥’。”

　　林涛笑了，玻璃倒映出他的笑容，如木偶般机械。

　　嘟嘟——

　　这时，他身后房门响起指纹解锁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道动听的嗓音：

　　“呀！木木你退出游戏啦，还以为你要玩到晚上呢！”

　　“嗯。”林涛收回笑容，转过身，向李玥点了点头。

　　“这游戏好像还是有BUG，我刚才被强制下线了，出舱后看你还在玩，就没打扰你做主线任务。”

　　李玥甜甜笑道：“我炒了几个菜，来吃呀~”

　　你其实是爆体了......林涛心里嘀咕一句，应声道：“好。”

　　跟着李玥一前一后走出游戏房，林涛望着她的背影，发现她在退出游戏后又换了身衣服、编了个头发。

　　丸子头配上白色珊瑚绒睡衣，充满着一股青春少女的既视感，丝毫没有二十多岁研究生该有的成熟味道。

　　林涛觉得她似乎心情很好，嘴里哼着他刚才从游戏房就听到的曲子：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好像在哪听过。”

　　林涛听着缓慢柔和的曲调，只觉有些耳熟。

　　可是，他穿越后除了玩游戏，几乎没接触联盟内其他的娱乐产品，流行歌也是原来舍友哼唱时听过那么一耳朵。

　　像一首歌谣......他摇了摇头，怎么回忆也想不起来了。

　　“好听不？”

　　拉开餐厅门，李玥转身面向林涛，歪着脑袋甜甜笑道：“我妈妈教我唱的~”

　　“好听，很厉害。”林涛竖起大拇指，这是他最大程度的夸赞。

　　然而李玥却嘟起嘴吧，朝他吐了吐舌头：“敷衍，哼！”

　　“饭闻着也很香，谢谢。”

　　精神疲倦还没消退，林涛看到餐桌上冒着油光的煸豆角、金灿灿的西红柿炒鸡蛋，食欲大起。

　　饿了吃饭是本能，他掠过李玥，直接坐到餐桌前，但理智告诉他应遵守礼节，便按捺住直接大快朵颐的冲动。

　　“快尝尝。”

　　李玥见林涛罕见地流露出‘迫切’的情绪，还是对自己所处的饭菜，心情更加愉悦，往林涛盛着米饭的碗里夹了几根豆角，才端起自己的瓷碗吃起来。

　　“对了，小...玥老板姐。”

　　林涛沉浸在西红柿的酸香中，下意识想叫‘小玥’，觉得不礼貌，立马改了口。

　　“都说了别叫我老板，也别叫我姐，我才二十多岁呀！”

　　李玥嘴里含着米饭，小仓鼠一样朝林涛嘟囔。

　　然而林涛没有理会她的抱怨，犹豫片刻，道：

　　“你还记得，之前在游戏里见到的纸片么。”

　　“噢，你说那个代码呀，怎么啦。”李玥喝了口蔬菜汤，又拿起一个空碗，盛满。

　　“那些代码，代表了什么意思啊。”林涛接过汤碗，抿了一口。

　　“看起来像JAVA.....就是我出BUG前说的，很久很久以前的编程语言。”

　　“那如果我把那些代码给你，你是不是就可以看懂它们具体代表什么意思。”林涛连忙接着话茬问道。

　　“当然...不太行。我虽然考的是计算机专业研究生，但我导师不怎么喜欢教我们‘古编程’。所以我的确能看懂，但只能看懂一点点...我的导师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可惜他出差去了。”

　　她其实不太喜欢自己所学的专业，但当年报考时，考虑到老爸经营着一家游戏公司，想着如果学计算机，毕业后或许能帮到老爸。

　　只可惜刚入学一年，她导师就去联盟其他地区出差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她能整整宅家一年打游戏的原因......

　　想了想，她咽下米饭，说：“那些‘代码’肯定运行不了，单纯是开发游戏的人随便设计的任务道具啦，这要是真的，都可以进联盟博物馆了~”

　　可惜，它是真实存在的......林涛听着李玥的话，心里嘀咕：

　　去问她老师肯定不行，这事关避难所的秘密，而我又是避难所的主人，这些东西不能让无关人员知道，风险太大。

　　李玥对所有事情都不知情，而且把‘代码’当成游戏里的虚假道具，就算她最后发现真的能够运行，这么罕见的代码，她大概率会第一时间告诉李天恒，而不是她导师。

　　李天恒现在和我是合作关系...何况即便他、或者他通过吴征知道这些代码代表着什么，也不可能优先怀疑到我身上，毕竟他们不知道，避难所的主人是我。

　　泄露问题也不用担心，因为想杀死我的人或许就是在觊觎这些代码，而那些人又与李天恒他们是敌对关系......可这之后，李天恒和吴征会不会通过这些代码查到我的身上，不能百分百确定。

　　重学一门新的知识太耗费时间了，我必须承担部分风险，让效率最大化。

　　“我把它们背下来，写到一张纸上了。”

　　林涛作出最终抉择，从兜里掏出纸条，递向李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