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最后的余晖已经消失,天空已然没有了霞光,隐隐透着鸽灰的暮色,广袤的沙丘开始刮起刺骨的冷风…
面白憔悴的王旭侧着脸部,瘫痪般地躺在荆棘丛下,胸腹上沉压着一枚大兽牙,双臂被不规则的压在身下,已是血肉模糊的下肢纹丝不动,显然是重伤的已经半身不遂。
此时的他早已醒来多时,但浑身依旧无法动弹,万幸的是还能通过吸收源气慢慢滋养生息,做到勉强维持神志苏醒。
望着空中那恼人的秃鹰来了一波又一波,尽管不清楚湖边是怎样的一番景象,但从远处大批秃鹰为争相抢食而发出的嘈杂唳嘹声,可以推断那头巨鳄已经死去。
自己在这样躺下去,迟早也会成为大自然的馈赠吧,王旭牵扯着嘴角,努力的让自己有了些许表情变化。
“沙…沙沙…”
脑后一阵阵的踩沙声,暂时拉回王旭的思绪,躺了半天好不容易恢复了点体能,他想侧身把尚能活动的左臂从背后拉出来。
“啊…”
疼痛低沉的嘶哑声正从王旭口中传出,他只觉的背脊处一阵剧烈绞痛,失去控制源气开始在体内乱撞,黄豆般的汗珠顺着额头涔涔而下。
迅速的抽出左臂,想竭力控制源气,但旧伤添新伤,精神已然恍惚…
这一出声,王旭觉得远处的踩沙声渐甚起来,随风隐约的传来一阵嘈杂声。
王旭大喜过望,猜想应该是有人类靠近,便想扬起左臂,可是怎么也做不到,只能改作呼救。
“…救…”
孱弱的呼救声不停在王旭嘴边呢喃着,但夜风呼啸声显然更大…
随之再次昏倒…
王旭做了一个梦。
梦中白茫茫的一片,自己正被秃鹰不停地啄食着,一块块的血肉带着撕心的痛苦在自己眼前消失,而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身外人,什么都做不了。
“啊…!滚开,给老子滚开…!”
王旭拼命着挥甩左臂,忽的,他额头的青筋突了出来,两颊涨变成黑紫色,拼命挣扎的身体翻来复去,嘴里发出可怕的喊声。
“阿爷!你们快来!”
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喊与脚步跑动声,不一会儿周遭便人声鼎沸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旭才终于平稳下来,徐徐睁开双眼…
眼前不算明亮的空间里,一大群人七嘴八舌的围着他,为首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更是正一脸殷勤地看着自己。
突兀的环境变化,让王旭下意识起身后撤,但随着肌肉一阵酸胀抖颤,刚撑起身的王旭又无力的倒下了。
“勇士,您慢着点。”老者一脸担忧着招呼一个年轻人上前帮扶,又一脸严肃的呵斥其余人再不安静就都到屋外去。
在一青年人的搀扶下,王旭起身坐在木床边,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新环境来。
这是一间石头砌铸,内搭木质顶棚和梁柱的石屋,屋内看着挺大但有些简陋,门边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和许多未晾干的淡红色布条,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的药草味,甚至门外还有一丝丝药草味的青烟正随着风飘进屋内,而自己枕边的那块气味石居然还在,真是万幸。
虽然不清楚眼前这群人是谁,看来自己最后是赌对了,应该就是这些人救了自己,王旭想到这,戒备之心已放下大半。
王旭一改疲态,满心感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大家受我一拜…”说着便颤颤巍巍的要起身。
老者见状急忙上前轻轻按下王旭,一脸惶恐:“勇士,这千万可使不得,折煞我们了。”
边上的众人见状也赶忙开口受不起,更扬言王旭有大恩与他们,纷纷反过来要给王旭下跪致谢。
一头雾水的王旭哪里肯受此大礼,讶然失色,挣扎着又要起身阻止:“你们这是做什么,使不得啊,大伙儿快起来。”
老者继续按着王旭的肩头,让他安心的接受完大家的跪拜后,这才过转头,如释重负的轻声说道:“勇士你有所不知,我们这的村落,常年因为那条土龙作祟,已经死了不下几十人了,为了躲避它,我们才迁村到这五十余里的地方,如今已经有十几年了,只有村里缺水时,才敢夜间去月牙湖走一遭啊。”
听到这,王旭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一阵脸红,忙解释说:“老人家,其实你们不用谢我,我不杀它,恐怕这会儿就变成它的粪便了,真不是为了你们啊…”
老人也没想到这年轻勇士如此谦逊实诚,按他们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读书人平时说的就是高风亮节啊,感激之情更加溢于言表。
周边的很多人之前只是听说,还抱有怀疑,那样的怪物怎么可能会被人力杀死,听到眼前这精壮男子亲口承认是自己杀死了那个怪物,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掌声欢呼声雷动,小屋内一片欢腾。
“果然真是他杀的呀…!”
“太厉害了!居然一个人把土龙杀了!”
“你懂什么,大侠这么勇猛,还这么年轻帅气,天啊,我快晕倒了!”
“翠花你走开,让我先晕倒在大侠怀里…”
“……”
“我的儿,你的大仇终于报了,呜呜…”
“…@%#;…!”
“我们三个早就说了,你们还不相信,说我们骗你们…”搀扶着王旭的那位年轻人在旁边大声抱怨。
“是啊,我们亲眼看到大侠手里还抓着土龙的牙齿,那条土龙就死在湖岸,肚子里的肠啊什么的流的到处都是…”
“就是,就是,那枚土龙的大牙我们也带给村长了,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白发老者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双目早有泪花闪动。
“……”
一时间屋内大家七嘴八舌的一片混乱,既然是无心做了好事,王旭也乐的接受,低头看着自己被布条和草药严密包裹的四肢,心里不禁一暖…
正当王旭感激的扫视众人时,木门边一位模样清丽的少女引起了他的注意,众人都在紧凑的往屋内挤攘,而她只一人站门外轻笑地看着王旭。
姑娘中等个子,身形偏瘦,脑后扎着的马尾辫垂在身后,那红润的瓜子脸,经那夕阳红光映照更显得特别的娇艳,此时手里正端着一碗汤药。
众人都在大声说话,唯有她静静地站在门口位置看着自己,真正的喜悦是装不出来的,王旭能感觉到自己醒来,她很开心…
正在出神之际,王旭不合时宜的一阵“呼噜呼噜”肚子叫,打断了白发老者的攀谈…
白发老者一边抹掉眼泪,一边自嘲的说:“年纪大了,这一激动就把正事忘了。”
随即一脸欣喜的吩咐下去:“今晚老夫做东,把肥羊宰杀了,就当给大侠接风洗尘了,大家一起来吃。”
“我家也出只两只鸡!”一村民赶忙也附和着。
“那我把鸵鸟也宰了。”另一家人也不甘示弱。
“我…那…那我陪大侠吃菜…”一位小朋友咽口水,大声说着。
“………”
短暂的沉默过后,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白发老者就是这岩石村的村长,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个村里这么热闹了,看着大家的欢声笑语,双眼不禁湿润模糊…
随即村长就以“勇士刚醒,需要静养”的理由把屋里屋外的一大群村民都撵走了,唯独留下那位端着草药的少女,并招呼她进来。带少女端着药坐到王旭边上时,村长介绍道。
“这是我的孙女,小兰,你昏迷的这几天里,都是她在照顾。”老人一脸疼惜的望着少女,有些话没有他说不出口。
一听是这少女一直在照顾自己,王旭诚惶,忙伸手去接药碗。可一看自己双手都跟个粽子一样,一阵踌躇,便急着要用嘴去接…
“噗~”少女显然被王旭这手足无措的模样逗乐了,没忍住笑意,柔声道:“你不要急,还是我喂你好了…”
这声线婉转悠扬,清澈动听,宛如空谷幽兰,让人倍感舒适…王旭不由地一下呆住了。
见自己被一大男人直勾勾的盯着,杨小兰不怒反羞,小脸刷的一红,心想前几日,自己还独自给他换布条…他那身子…呀…顿时小脸红到耳根,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王旭。
看到别人小姑娘满脸通红的别过头,王旭这才发觉自己孟浪了,一脸歉意的轻声道:“小兰姑娘,承蒙你近日来的细心照顾,谢谢…”话一说完,王旭又开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自己平时也算杀伐果断,怎么一见到女孩子就变得如此这般扭捏,王旭开始胡思乱想。
老人对这二人的“应激反应”不语,都是过来人嘛,再说这小子丰神俊朗,五官端正的很,想到这老人赶紧笑着打圆场:“大侠,你是怎么遇上那头凶兽的?”
杨小兰一听也来了兴致,默默转过头来,低头假意盯着手里的药汤。
王旭也乐意这时有人解围,偷工减料的只说了跟着驼队不小心被沙尘暴卷到绿洲,然后遇上巨兽,然后与沙鳄作战的凶险就略加润笔,描述的绘声绘色,把二人紧张的都捏了一手汗,最后说到不知最后是谁救他回来的时候,老人才缓过神来接话。
“我们村缺水的话都会派一些青壮村民到月牙湖去取水。”老人听完王旭的描述仍是心有余悸,顿了顿,缓声道:“那头巨兽一般太阳下山就会钻到沙里到处横行,不再守着那片湖水,所以我们村民也只敢在夜间前去,没想到这就刚好让他们撞上了。”
杨小兰也一脸担忧的在一旁补充着:“你从骆驼背上被杨大哥背下来的时候,大家都说已经救不活了,伤的实在太重了。”说着忽然想起手机的药汤快凉了,赶紧拿着汤匙要喂王旭喝下。
王旭这会儿也不矫情了,直接示意少女给他整碗喝,自己不怕烫。
看着眼前这男子囫囵就把这么苦的汤药一口喝掉,那精神头跟刚来的时候真是判若两人,心里那点忧心也慢慢消散…
待把汤碗放回门口的桌柜上,杨小兰提了把凳子,重新坐在王旭边上,声音柔和绵甜的又说道:“本来村民们是不太愿意救助一个外乡人的,我们这块贫瘠之地,家家都过得不好。”
说完看了看王旭,见王旭一脸坦然并无不悦,便又说:“可是杨大哥说,说这个男子是杀土龙才伤的这么这么重,当时怕大家不信,还拿出土龙牙和它身上的肉,大家才齐声说一定要救活这男子,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王旭其实也能料想到,在沙漠这么贫瘠环境里讨生活的村落,能出物资救助外来人,实属难得。
其间王旭通过谈话也对这个村落有了一定了解,这村落大都姓杨,一开始都是住在那片绿洲附近。
直到十几年前那头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巨鳄,直接占领了月牙湖,且生性残暴,赶走所有靠近那的生物。
中间这几百人的村子也反抗过两次,代价就是百余条村民的性命白白葬送恶兽腹中,这才迫不得已搬到这距离绿洲百余里处谋生,只有定期去取水时才会派人夜间去一趟。
至于小兰的父母在她还小时就已葬腹巨鳄,尽管十几年过去了,大家还是无能为力,只能把恨埋在心底,所以王旭杀死巨鳄的事对他们意义重大,这也是她主动请缨,照顾他的主要原因。
兴趣一来,三人一直聊到很久,直到屋外有村民大声喊“请屠龙勇士,出来吃饭咯”三人才相视一笑,停下谈话。
不知道为何,王旭了解到小兰照顾自己的初衷时,内心还是有一丝失落,这大概就是某人自恋引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