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长城守卫
从长安城出发前往长安的路途遥远,好在一路上都还算顺利,不多几日便到了。
留守在长城的士兵们等候多时,以万俟襄义子万俟信为首,分成两列队行,提前摆好了阵势迎接新上任的长官万俟襄将军。
“恭迎义父。”万俟信穿一身红黑色衣袍,留了一头金色长发,领口围了一件红色披风,站在万俟襄的马车前,拱手作揖道。
万俟襄下了马车,握住万俟信的手,说道:“信儿辛苦了。”之后万俟襄便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一行人,同他一起径直的穿过人群。
万俟襄站在主帅的位置,命百里守约拿出从长安城带来的文书,又让万俟信在焚烧炉内点了火,当着将士们的面,将文书扔进了焚烧炉。
这封文书是女皇给的,上面写着私逃者们的特征与名字,女皇命万俟襄依照文书找出私逃者,将他们除名并抓入长城的大牢中。
不过文书早在长安城的时候便被动了手脚,被掉包成了假文书。
尧天恐怕也没想到,万俟襄会连文书都不曾打开看过便直接烧毁了,想来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将士们,这是朝廷给我的文书,上面写的全是叛逃者的姓名和特征,女皇想让我找出叛逃者然后全部流放荒漠,而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封文书我从未看过,因为我知道,你们都只是因为渴望平安回家,所以我决定将它烧了,给那些叛逃者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但也请各位记住,没有国,就没有家,守住国,才能守住家!”
万俟襄话语刚毕,底下的将士们纷纷慷慨激昂喊道:“守住国才能守住家!守住国才能守住家!”
一旁的百里守约紧紧的握着胸前的木雕挂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答应过自己的弟弟,击退入侵的魔种后,便会回到弟弟身边。
如今魔种已然被击退,他想,是时候该回去与弟弟团聚了。
所以,他给长城上下的将士们做好精致的午餐后,便向万俟襄请示,让自己回到家乡将弟弟百里玄策接到长城照顾。
万俟襄二话不说,应允了。
夏转秋凉,塞外的风略带着寒意,但归乡之人的心却总是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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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长安城大部分街道以入宵禁,人烟稀少,灯火稀松。
花木兰和往常一样,按惯例给铁匠铺的陈叔送去桑落酒慰问完后,出了长安街,穿过暗巷,从后院回了客栈客房。
忙了一天,花木兰进了屋也不燃烛,就借着月光走到床榻边,摘下背在身上的百斤重剑随手搭在一旁,脸朝下笔直的朝床上斜躺去。
花木兰把脸埋进被褥,长吁一口气后,右手探入枕头下摸索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翻过身,左手枕着脑袋,从枕头下拿出一枚玉扳举到面前。
“若想为国家效力,长城是个很好展现的地方......”
玉扳指被花木兰拿在手中来回翻转着,若有所思的看了好一会,脑海里闪过昨晚万俟襄对自己说的话。
“长城,真的可以去吗......”花木兰喃喃道,对于去长城这件事,她想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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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花木兰也算得是武将世家出生的女儿了,从小便听父亲说过,他们祖上几辈行过军打过仗,为君主效力过,也守卫过长城,只是到了她父亲这便没落了。
因为他们是齐国人,祖上效力的是前朝被灭掉的齐国,冲锋上阵手起刀落,斩的是唐国将士。
后来齐国被灭,成了俘虏的除了冲锋上阵的齐国将士,还有长城上来自齐国的长城守卫军,其中就有花木兰的父亲。
当时还是太子的乾为绝后患,下令想要处决了这些来自齐国的守卫军,好在牡丹方士方衍力保,又有当时还是晋王的高宗出面,这才保住了那些守卫军。
不过性命虽然是保住了,但碍于两国之间的渊缘,长城守卫军是做不了了,花木兰的父亲只得跟其他齐国守卫军一样,提前卸甲还了乡。
渐渐地,长城守卫军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接受前朝齐国的后人加入。
一直到太宗驾崩,晋王登位,这条规矩才被取消,并允许后人继续加入。
然而她的父亲早已不似当年,本是拿兵器的手早已用惯了农具,短短几年便再武不动刀枪了。
“父亲,长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六岁大的花木兰眨着双眼,满脸认真的前几天刚从长城回来此时正在劈柴的父亲。
“长城啊,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了。”父亲手起斧落,将一截木头一劈为二,说起长城的时候,眼里泛着藏不住的荣光,“一直以来都是长城守卫军守护着它,抵挡魔种的入侵。”
“长城守卫军都很厉害吗?”花木兰问。
“他们都是普通人,每个人都怀着一腔热血守护者长城之后的这片土地。”父亲笑着伸手摸了摸花木兰的头,又道,“木兰长大以后,也要成为长城守卫军呀。”
“我才不要成为长城守卫军,”花木兰摇了摇头,“他们把父亲赶回来了,长城不需要齐国人,齐国没了,它现在是唐国人的了。”
“木兰你要记住,长城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它属于它身后这片土地的所有人。它的存在比任何一个国家朝代都要久远,不该有任何利益相关的芥蒂,守护长城,是每一个人的责任,是永远都排在国恨家仇之前的。”
花木兰垂下头点了点,“木兰记住了。”
“不管是齐国也好,唐国也罢,我们家族都是为守护长城而生的。”花父顿了顿,叹了口气,“再等等吧,等一个盛世,守卫长城终会没有芥蒂的。”
“那如果等不到呢?”
“会等到的,即使我等不到,父亲相信你一定可以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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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兰躺在床上侧了个身,将玉扳指紧紧撰在手心里。
多年来勤学苦练刀法剑法,就是为了这一天。
这是父亲未完成的梦想,也是她的心愿,她要替父亲、替家族,替自己去完成梦想。
她决定了,去长城,去加入长城守卫军。
“明日便启程,先给父亲写封家书吧。”
想到这,花木兰将玉扳指收入怀中,翻身下了床,抹黑慢慢走到书桌前,用桌上的火折子点燃了烛台。
随后又舀水研了墨,取来纸笔,摊开在桌上,俯身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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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客栈外的某一处人家的屋顶上,出现了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
“师父,我们来这里干嘛?”
“看月亮。”
“......”
月色正浓。
月色淡了些。
月色......月色都钻进云里了。
百里玄策盘腿坐在某座屋子屋顶的瓦片上,撑着下巴,看着天上的月藏进了云里,又看向了一旁的高长恭。
高长恭脸上带着半块面具,右手被拳刃包裹,站在飞檐上,踮着脚尖,稳稳地站的笔直。
紫发编织于脑后,一小撮白发挂在额前,目光盯着黑暗中某一处,那里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
“到底什么时候才走。”百里玄策眼神哀怨的看着高长恭,不满的鼓囊着嘴,朝对方目光看着的方向瞥了一眼,又低下头拨弄起脚下的瓦片。
他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明明师父说好出长安后,要带他去找合适的武器。
结果却带着他尾随一名男子来了这里,还是个背着重剑、发冠上簪着花的男子。
而百里玄策则真的看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月亮,无聊透了。
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有了趁手的武器后会是如何的风光潇洒了,然而高长恭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一个男的有什么好看的......”百里玄策垂头小声嘟囔着,手指在瓦片上画着圈。
这句话被高长恭听了去,偏头瞥了眼坐在一旁散发着不满气息的百里玄策,又接着看那某处客栈里的烛光。
直到那烛光熄灭后,高长恭这才收回目光,转过身看向百里玄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时,一道寒光竟贴着他的脸从眼前划过。
清脆的撞击声后,百里玄策的脚边多了一把短剑。
那短剑的半截剑身没入了瓦片,露出的部分在暗夜中散发着淡淡的橙红色的光。
“师父的龙晶剑?!”百里玄策心下一惊,脸上错愕。
高长恭却勾了勾嘴角,回过头朝飞剑来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邻近的屋顶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绯红色身影。
不明所以的百里玄策迅速拾起龙晶剑站了起来,躲到高长恭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方向也看了去。
那人右手拎着重剑,剑刃向下插在屋顶的檐中,左手搭在别月于腰间的短剑上,似乎随时准备将它掷出。
百里玄策一眼就看到了来人发冠上簪着的花,对方正是自家师父一直跟着的那个男人。
之前为了避免被发现,他跟师父两人尾随时都隔得远,加上晚上视线比较昏暗,百里玄策只隐约看着那人发冠上簪着的估摸形状像是躲花,但具体的看不清。
而此时那人离得不远,百里玄策又仔细看了看那人腰间的短剑,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龙晶剑,发现两把剑的剑柄上都雕刻有花,和发冠上簪着的一模一样。
他认得这种花,是生长于荒漠的瓣鳞花。
可是......
他记得师父这两把剑上并未雕刻有任何花纹。
百里玄策心里正疑惑着,便听到那人开口道:“果然是你,刺客。”
话音落下,百里玄策眸子一亮,这才知道,他师父尾随的竟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