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彼此空出一公里的间隙，进行了阵型的重整。

　　皇帝的步兵数量仍占着绝对优势，只要阵型不破，手枪骑兵们就不会有多大的威胁。

　　那些小手枪连打穿盾牌都费劲，何况是数名士兵构成的盾墙。长枪兵们也构筑了抵御骑兵冲锋的阵型，他们把长枪伸过前排的头顶，只要有敢冲上来的蠢货，就会知道自己的胸腔里面长什么样子。

　　皇帝的弩手也还剩下一半弹药，能用齐射给这些使用近距离武器的骑兵迎头痛击。

　　皇帝没有继续下令后退，对方已经做好准备，此时任何额外的调动都有可能打破自己阵型的稳固性。不能回到森林作战的确不利，但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瑞克禁卫已经带领伤员回到步兵阵线之后充当预备队，这场战斗已经没有太多他们能参与的部分。

　　米登领的步兵团和瑞克领的步兵团开始对峙，双方都没有向前。

　　皇帝站在阵线正中央，和对面到来的第二名指挥官对视。米登领的军队只是在回收一些距离较近的伤员，前排的步兵甚至都没有摆出临战姿势。

　　这种寂静和坦然实在令人不安。

　　皇帝在内心计算米登领军队的战斗力，思索胜利的可能性，降低伤亡的方法......

　　这一战距离胜利已经不远，无论这些援军如何强大，他们也已经亲眼见识到米登领的第一支军队是如何溃败于瑞克领的阵下。他们的士气和战意已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而且他们的突袭已经失败，这也会给他们蒙上一层失败的阴影。

　　皇帝谨慎而细微地调整着自己的部署，以便在接战时占有上风。

　　整整一刻钟的时间就在这样的对峙中流逝，双方都没有任何大动作。

　　米登领的骑兵们终于开始催动缰绳，吹响号角。阵中的鼓手们也开始敲响战鼓，米登领军队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瑞克领的步兵们把阵型聚得更密了一些。

　　皇帝把战锤握紧，向四周的战士发出号令：

　　“做好准备！”

　　盾墙后的士兵们一排接一排顶住了前面士兵的后背，整支军队将化作岩石。

　　无论对手要出什么招，瑞克领都做好了以坚实的防守接下这一招的准备。

　　弩手们已经进入了瞄准，等到米登领的军队进入射程。

　　前排的火枪手们也从盾墙后举起了火枪，吹燃了火绳。

　　严阵以待，就差米登领人发起进攻。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的步伐，那些骑兵慢慢地踱步到步兵前面，拉开架势。

　　步兵由横队转为纵队。

　　随后，米登领人开始了后退，那些步兵直接转身向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骑兵们留在这里警戒了大概半小时，也催动战马追赶主力部队离开了。

　　米登领人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撤离，让担心有陷阱和第二次奇袭的瑞克领人不敢轻举妄动。

　　可当天下午太阳快要落山，也再没看到任何米登领军队，所有斥候都回报说他们确确实实地撤离了。

　　这次撤离十分有序，行动迅速，看得出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从一开始就打算在第二次攻击后撤退......那他们是为了什么发动的攻击？”

　　皇帝的军队仍然驻留在瑞克河河岸，没有放松警惕。

　　“陛下，您在询问老朽吗？”

　　“是的，我想不通。如果米登领人不是为了削弱瑞克领，而是为了付出无端的牺牲，这根本就说不通。”

　　“这就是军人的想法，陛下。政治家不会这样思考问题，因为两种人的目的是不同的。”

　　“什么意思，先生？”

　　“军人打仗永远是为了胜利作战，但为政治服务的战争却不一定需要胜利，它需要的只是战争带来的影响和后果。”

　　“您是说......鲍里斯是故意派遣那些米登领军人来打败仗的？”

　　“不，老朽认为托德布林格做了两全的打算。”

　　“愿闻其详。”

　　“如果他打赢了，可能会直接选择用武力逼宫，尽管这有可能让帝国陷入内战。但既然他拥有能打败皇帝的军队的力量，这一切也不会有多困难。本来帝国的皇位正统性差距就不大，而且您这一轮的选举胜利是基于宗教原因多过政治原因，如果是米登领的白狼神教拥有三票，瑞克领的西格玛神教拥有两票，局势早就被反转了。我们都自诩是虔诚的信徒，可这个理由会被现实原因轻易打破。”

　　“请继续。”

　　“现在出现了第二种结果，瑞克领胜利了。他如果无法取得军事胜利，他就要在政治上打击您的威望，比如宣传瑞克领人残暴无道，屠杀米登领的人民。又或者是发动了毫无预兆的攻击，新皇将威胁其他选帝侯的权力。诸如此类的谣言，他有的是办法。至少，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也就是说，他已经提早准备好让第二支军队回收第一支军队的伤员，在有战败的预兆时干脆撤退，完全没有任何继续作战的打算。”

　　“节约成本，陛下。这场战斗是政治的延伸，不是非赢不可。倘若是和野兽人或者北方海盗作战，托德布林格肯定会奋战到最后的。”

　　“好吧......”

　　皇帝把头埋进双手，吐了一口气。

　　“为君之道，看来我还有得学。”

　　“老朽看来，统治帝国全土就像用纸牌搭房子一样，只要一阵风就能让它分崩离析。唯有所有选帝侯与帝国人民团结一心，才能确保整个帝国的安全。”

　　“我们才刚收拾完瑞克领的问题，重建也好，政治问题也好，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上周整理出来的绿皮入侵的阵亡者名单让我感到眼前一黑，他们把瑞克领境内的不少骑士团和佣兵团也一同抹平了，现在我还要从各地征召新的骑士组成可以作战的骑士团......”

　　“现在野兽人也才刚被击退。”

　　“被击退了吗？”

　　“今早来的报告，您没看吗？”

　　“抱歉，今天一天我都在思考眼前的事情，晚些时候我会给男爵和大诵经师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