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战后
当皇帝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卡尔发现自己的盔甲被脱下,身上缠了绷带,连衬衣都换了新。
而自己正躺在一张软床上,霍伊正站在门口。
“陛下!”霍伊激动地喊道,“先生,先生!快来啊,陛下醒了!”
先知走进来的时候,卡尔正奋力让自己坐起来,全身的筋骨都在痛,但没有什么致命伤,只不过是连日的征战与一场过度疲劳让他短暂地昏倒了。
走进来的还有那位胖镇长,他看到皇帝醒来,流了眼泪。
“赞美西格玛!您终于来了!”他向前走了几步,看到皇帝身上的绷带,又退回到一边,拿了一把椅子给先知,扶着先知坐在椅子上。皇帝向他微笑致意,这让他笑出了声音,可没几下又收了起来,因为霍伊和先知还没笑。
“陛下,皇后从皇宫为您寄来了书信,您要亲自读吗,还是老朽直接把重点告诉您?”
“直接说吧,我的手现在不一定能拿得动信。”
“那好,在过去三天里,我们收复了格伦堡地区,没有投降的叛军都逃向了赫姆加特和艾尔哈特,赫姆加特其实已经准备投降了,赫尔穆特的儿子,打算带领赫姆加特重归您的指挥。他表明为自己父亲的逝去而悲伤,但更多的是对父亲的顽固感到遗憾。等我们的军队到了,基本就要结束了。但艾尔哈特的情况不容乐观,那边的一位大地主坚持着要同您血战到底,并坚决否认了赫尔穆特的死亡......他们正打算向阿尔道夫出兵。”
“那我们收复了赫姆加特之后,再去吧。”
“我同意,阿尔道夫的守备在汉克队长的努力下已经基本恢复了,不过他们仍然缺乏一些专业军人,比如军乐队,老练的士官,战争机器也没恢复生产,幸好阿尔道夫刚刚重建了城里的纺织工会,军费不用担心了。”
“矮人们对于我们降低关税感到高兴,他们依然乐意和我们展开贸易,威森领与塔拉贝克领也在积极开展外交行动。米登领还没有新消息,或者说我们的情报人员现在都得不到有价值的东西。盖尔特院长正在努力修复法师学院,他正因为各个院长分配教室不均而发愁呢。”
“沃克玛呢?他有什么情况吗?”
“没什么,他能主持大局,阿尔道夫的新上任的官员们还算合格。”
“是吗......”
“皇后很担心您,陛下。她对您负伤后昏厥一事,对我们发布了严厉的警告,说要是再有一次,她就要下令把军官们拉回去坐牢。当然,这些话中还有很多不必要的修辞,我为您省去了。”
“露易丝,她如果是位男性,我就不会依靠沃克玛了。”
“这真遗憾,陛下,现在帝国还没开放到那种地步,不过您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权限来展现她的才能了,这对您一定是有力的援助。”
“也不知道她父亲现在怎么想,威森领的那位老伯爵还是很心疼自己的女儿的,我可不能让他知道,不是吗?”
“哦,您能处理好的。”
“嗯......”皇帝躺着,思考了一阵子。
“怎么,陛下,您有什么要告诉他们的吗?”
“告诉露易丝我没事,也不要抓我的军官们,这是战争,难以避免。然后,告诉他们为我送些钱来,我要重新投资建设格伦堡的牧场。最重要的事情是,我需要更多新兵,这些日子我们失去了不少忠诚的帝国青年。”
“嗯,我会告诉他们的,还有别的吗?”
“唔......”皇帝闭上眼睛,又睁开。
他视图把头在枕头上侧过来,却又转回了平躺。
卡尔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开了口,又合上。
“怎么?”
镇长从旁边端了一罐子水过来,伸手要扶皇帝,皇帝自己用力坐了起来,接过水罐喝了两口。
“告诉沃克玛,我同意了,让他的人去艾尔哈特清理叛军吧,我们不该等下去了。这场战争拖不得......”
“好,我知道了。霍伊队长?”
“哦?哦!在,什么?”霍伊正在看着窗外,听到有人叫他才醒过来。
“请和这位先生一起去起草命令,好吗?老朽因为看不到,不能书写。”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霍伊带着胖镇长一起出去了。
“那么,陛下,还有一件事情。”
“请讲,先生。”
“经过这次以后,我们应该稍微长点心了,皇后所言也有一定道理。”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应该少上前线吗?”
“不,不,您的这种做法相当奏效,这次拖累您的并不是您自己。”
“那?”
“我们应当为您打造一支步兵组成的近卫军,瑞克禁卫现在经常不能和您一起加入战场,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按老朽的看法,从现有的剑士团中挑选一些精锐,再回到阿尔道夫接受汉克队长,巨剑士们和瑞克禁卫们的指点,让他们成为您的护卫,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们也应该立下永不撤退的誓言,从此以后与您一起出生入死。您知道,应当这么做的,真的应当这么做,前些日子的一战……”
“好吧,我也认为这样一支尖刀部队能给我的很多战术打开思路……就从格伦堡和阿尔道夫的老兵,还有那些雇佣兵里面挑选,然后让新兵填补他们原来连队的空缺。如果赫尔穆特的亲卫愿意和我并肩作战,允许他们加入。”
“知道了,老朽让霍伊补上这些。不过为什么您要让刚投降的敌人......”
“正因为是敌人才要一视同仁,先生。投降之后,他们就又变回了帝国的子民。”
“老朽明白了,这就去告诉他们,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嗯,谢谢,先生,我没什么需要了。晚些时候见吧。”
“好,陛下,晚些时候见,您的饭食我会让人送来,有什么需要就摇铃铛或者大声喊霍伊。这个小伙子应该让您印象深刻了,不是吗?有朝一日,他或许能成为您手下的一位大人物。我看得出来,他不会只是个骑士队长的。”
先知把一个小铃铛放在卡尔的枕头旁,用手杖点着地出去了。
卡尔躺在床上,回忆着过去一个多星期的平叛。某一刻,他开始觉得赫尔穆特是个英雄,转瞬间又认识到了他的所作所为对现在的帝国来说是多么无益,然后又想到西格玛是如何眷顾着自己,才活到了这种时候。那一场战斗在敌军人群中屹立不倒,自己是如何办到的已经忘记了,怎么一锤打倒赫尔穆特也相当模糊。
这一切都是在自己极端兴奋的情况下完成的,越去想越觉得像做梦。霍伊救了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这个小子看来并没有受到“年轻”这两字太多的影响。
之后沃克玛能顺利完成任务吗,但愿他不要让帝国的声誉在民众之中受损。露易丝怎么样了,阿尔道夫怎么样了?米登领的鲍里斯现在有没有策划着什么?先知说的混沌风暴在哪儿?会不会还有什么人在觊觎着帝国?自己真的能团结起帝国,面对敌人吗?
皇帝合上了眼睛,他想了一遍,又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做不了什么,只好继续休息。
三天后,皇帝的军队又一次上了路,他们走在通往赫姆加特的大路上,现在终于有商队和农民开始通行,巡逻队们也和皇帝的军队打招呼。
一百二十位精挑细选的剑士已经带着皇帝的手谕前往阿尔道夫的兵营,他们在这支新部队要建立的第二天就已经带着皇帝写给阿尔道夫的回信离开了。他们还要负责带上皇帝从当地购买的牲口和战马,准备协助重建阿尔道夫的骑兵部队。
这些剑士将只听从皇帝本人的命令,无论何时只允许一百二十人加入他们的部队,成为帝国步兵中除了巨剑士之外的另一群近战精锐。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士官或者身经百战的老兵,然而他们的指挥官,现在皇帝心里还没个人选,汉克太忙,别的信得过的人又太年轻或者不被这些老兵尊重。
不过在他们的训练结束前,皇帝还有时间去想。
先知静静地坐着,留着皇帝在另一端思考。
“陛下!阿尔道夫来信!”
一名骑士从侧面敲开了马车的窗户,递进来一个卷轴。
皇帝用一把小刀拆开了上面的火漆印,读着里面的内容。
“西格玛在上,你的信徒都这么有效率吗?”
“怎么了,陛下?”
“艾尔哈特已被攻陷,先生。沃克玛的一位大诵经师,泽哈德·冯·西格霍芬,带领着五百名狂热的修士日夜兼程,在一天之内抵达,第二天中午之前就结束了战斗。所有没投降的叛军都被处决,投降的人也被打入了审判所......”
“您被哪一点吓到了,陛下?”
“日夜兼程,或者说速度。这......帝国士兵们可做不到,我们的人要吃饭睡觉,不能一步不停地向前,我其实对这样的战果有所怀疑。可我想起我父亲对沃克玛的评价,我又觉得这是真的,而且他们没有向我夸大事实的必要......”
“这就是‘无情者’,陛下,他曾经一个人带领一万名狂热修士清洗亡灵,最后在尸山血海中只剩下他和二十几位修士活着。这就是帝国的信仰,或者说,对西格玛的狂热。”
“好吧,不过看起来民众很安全,那我暂时应当为这样的战果感到高兴。他们说现在正往赫姆加特赶来,打算同我们汇合,希望我能在他们之前赶到,我不愿意这些人和已经投降的叛军距离太近。”
“其实也没关系,陛下,他们说到底是叛变过的人。”
“......”卡尔不说话了,他把信件放在一旁,等着这趟旅途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