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程语走入了她的小世界那一刻,锐雯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恍惚之后则是更强烈的抵抗,如同一只发了飙的雌虎,她向程语发出了更猛烈的进攻,这次她没有留手。
拳、肘、腿频出,每一招每一式都竭尽全力,却都被程语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手中没有剑的锐雯是没法对程语造成有效伤害的。
“呼—呼”
锐雯剧烈喘息着,眼前这人就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般,无论她如何抵抗都是徒劳,亦如她的命运般。
【或许,这就是命运?】锐雯想着。
她靠着墙,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程语,她已经被他逼入角落,无处可退了。
索性,她闭上了眼,不再去看这个来自艾欧尼亚的男人,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笑意中带有几分自嘲,又藏有些许解脱。
“动手吧……我的手沾满了你们艾欧尼亚的鲜血,你可以报仇了。”
程语有些莫名,他发现锐雯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她现在的样子比游戏里可要生动多了。
忽的,程语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一个疑惑产生在他心中:这个世界当真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这只是我的一场梦?
心念到此,程语下意识的伸手去捏了捏眼前这张好看的小脸,入手温热细腻,就是有点脏。
程语皱了皱眉,在那块染了黑灰的位置抹了抹,想要把灰尘擦掉,但他忘了自己的手上也沾了不少灰尘,这一抹画直接是把她白皙的小脸化成了一只花猫。
想象中的刀斧加身并没有来,锐雯发现自己的脸被捏住了,非但如此,他还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
这种感觉是她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的,霎时间,锐雯的汗毛全部倒起,她赫然睁开双眼怒视着程语:“你要杀就杀,休想侮辱我!”
程语讪讪的收回捏着她脸颊的右手,他也发现自己这行为有点孟浪了,大伙儿都还不熟,你捏着人家姑娘的脸不放是啥意思,这不是耍流氓么?
“你误会了,”程语正色道,他低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又对锐雯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我不是来杀你的,我需要跟你谈谈。”
锐雯眯眼看了他半晌,想想就算他要对自己做什么,好像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这样,她移步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你要谈什么?”
锐雯如若无事的问道,只是她不时轻颤的大白腿告诉着程语她的内心并没有表现出的那样平静。
“我要跟你谈谈十二哦不、该是十三年了,十三年前的事情。”
“哦?诺克萨斯攻打艾欧尼亚,这有什么好谈的?”
“有的谈,而且很值得谈。”程语正色,转头看着她,“艾欧尼亚是的崇尚和平的自由之土,他们从未在任何一个方面招惹过诺克萨斯,但却遭到了诺克萨斯的大军压境,烧杀抢掠、民不聊生。”
“当然,入侵的指令是诺克萨斯上层的决意,和你的意志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你作为一个执行者、一个帮凶,你心里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吗?”程语说着说着就有情绪上来了,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一共去到过三个地方,其中艾欧尼亚带给他的触动是最深刻的,更别说这里的英雄们已经和他产生了羁绊,“我不说你们发动战争是对是错,但当你的手上沾染了那些无辜民众的鲜血,你的心难道不会颤抖吗?”
“你和诺手、哦不德莱厄斯他们不一样,他们本性嗜杀、热爱侵略,但我知道你并不是这样的人,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否则,你不会自我放逐,不会从军队逃脱,现在也不该作为一个叛徒被关进监狱。”
程语看着锐雯,眼神平静,言辞缓和,但她的身子却如筛糠般颤抖着。程语知道,他说进她心里去了。
“是……你说的对,午夜梦回时,我时常会梦到死在我手里的那些人,我的手沾染了良善者的鲜血,我有罪。”锐雯抬眼跟程语对视着,满眼是挣扎与凄凉,“所以,我愿以死谢罪,去弥补我往日犯下的错。”
“犯了错就要一死了之吗?这是逃避,不是弥补!”程语怒道。
“不然呢?我还能做些什么呢?”锐雯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压抑在她心底那血淋淋的伤痛被程语重新揭开了,她痛彻心扉。
“呼——”程语拍了拍脑门,长出了一口浊气,“我先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告诉我。”
“你问吧,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锐雯像是解脱了一般,她闭上眼懒懒靠在石墙上,“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我问你,十三年前在御风道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素马长老是怎么死的。”
程语问道,这是他来此的关键,虽说在记忆里他知道一个版本的答案,但他并不能确保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事情还是那样发生的。
“御风道场……素马长老?”锐雯眉头一挑,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她回到了十三年前,让她再次见到了那张慈眉善目的脸,“是那个和善的老人吗?”
“是的,当初他死在了剑塾里,我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当初啊……当初帝国征讨艾欧尼亚,我作为帝国将军一直活跃在前线,按照帝国的指令,我杀了许许多多反抗军士以及……无辜的平民。”
“我曾一度在杀戮中迷失了我自己,我那时对杀戮逐渐开始有了抵触,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些什么。直到我被上层派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
“哦?什么任务?”这是程语没听过的故事,时间还很充裕,他也不急。
“任务是派遣我运输一批秘密货物去指定地点。”
“哦?秘密货物,里面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放了什么,只是听说这好像是来自祖安一个炼金术士所研制的化学药剂,上层想要借住它的力量来一举攻破普雷希典。”
“然后呢?”程语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掀起了波澜,【来自祖安的炼金术师】这句话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我从菲洛尔带队出发,经过两日的时间度过海湾来到纳沃利平原,那时这片土地早已被诺克萨斯攻破了,只剩下最后的普雷西典还在负隅顽抗。我本以为这次的任务是万无一失的,却不曾想当日我们就纳沃利碰上了一支艾欧尼亚军队。”
“这支小队的战斗力不算弱,因为是秘密任务,我手下所带的人手也不多,我们就这样陷入了僵持。”锐雯顿了顿,吞下一口唾沫,似是再回忆一件恐怖的事情,“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个外来者而被打乱了。在我的记忆里,我只是记得有一种极其强大的能量袭击了我,我没能做出反应就昏了过去。”
“当我醒来后,我见到了我这辈子所见过最为恐怖的画面。所有人都死了,无论是艾欧尼亚人或诺克萨斯人,他们的肉体在短短时间里被腐蚀了个干净,就连大地也被侵蚀了,方圆几里内的花草树木全部枯萎、寸草不生。”
回忆起当初的场面,直到现在她仍有惊惧。
“当我看到那个被封存的箱子破损后,我知道这就是我所押送的东西,这就是帝国上层要对普雷西典使用的东西。”
“我不敢想象这东西在普雷西典爆发出来会是怎样的场景,我也不敢想,从那一刻起我厌倦了、也害怕了,我不想再这样无穷无止的杀戮下去了。在考虑过后,我没再回去,我当时只想找个平静的地方度过余生。”
听到这里,程语心念一动,他知道他要知道的内容来了。
“我背负着我的附魔巨剑走过了这片被我亲手摧残过的土地上,最终我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般的村庄。传闻这里有一位剑术大师,他所拥有的【御风】之力能摧毁这世间万物,于是我找到他,祈求他将我的大剑摧毁。”
“我找到御风道场时,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他们似乎都去到前线抗击帝国的军队了,我没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素马长老所在的剑塾。”
“他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我初见他时他正在打坐。他见到我的那一刹那就认出了我的身份,他说我身上的凶戾之气不属于这片土地,却并没有第一时间驱逐我这个侵略者。”
“我向他表明了我的来意,我诉说了我的忏悔,我请求他帮我击碎我的长剑。”
“他答应了我的请求,并对我说:谁都会犯错,难得的是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有心悔改。他说他愿意收留我,让我在道场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她把头偏了过去,但程语却看到有一滴晶莹的东西溅落在了地面上。
“素马长老不是我杀的,但他却因为而死。他的【御风术】确实名不虚传,他只凭一柄木剑就将我的符文巨剑从中间斩碎了,但飞射而出的碎片却穿透了他的腹部,我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在我面前消逝。那时我手足无措,但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并没有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