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亮着灯光的酒馆门口,载着三人的马车停了下来。如同去时一样,西泽还是坐在车厢外。一路凉风习习,他身上那几件单衣已被彻底冻透,正止不住的打着颤。
就连爬下车的动作,西泽都哆嗦个不停。
不管怎么说,事情终于结束了,能重新站在“壁炉与甜酒”的大门口,便是西泽今天最大的胜利。坐车回来的路上,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觉甚至一度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让这位来来回回在雨里淋了快两个点的公国青年浑身上下轻飘飘的。
如同饥饿的人无法单纯依靠精神食粮活下去,西泽没一会就又感觉到冷了。
“...既然都到门口了,老哥就进来坐会儿吧!折腾了这么久,好歹吃顿饭。”
有些艰难的打开车门走下马车后,赛琉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棕发青年笑起来的样子并不好看,但赛琉能看出来他很开心。上次在别人脸上捉住这样明媚的表情是多久之前的事,这位年轻的异端审判官已经忘记了。
就算跟着西泽回到了“壁炉与甜酒”,她依旧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但至少此时此刻,那青年脸上的笑容让她稍稍有些安心。
西泽与车夫老哥的对话,就在赛琉沉默的注视下继续着。
“不了,老婆孩子等我回去吃饭呢,晚了她们得担心。”
“老哥有孩子?”
“啊,有个女娃,今年三岁了。”
“哇!”
听见这话,那棕发青年眼里尽是艳羡。这混小子小时羡慕别人有姐,长大后羡慕别人有妹,现在又羡慕别人有女儿——前两种羡慕,早就成了他铭记一生的遗憾。至于第三个,就要看他近两个五年计划的执行情况了。
祝他好运!
“好嘞,不跟你扯了,现在才回去已经让她们担心了。”
老哥说完话,便斜靠在马车上抽起了烟斗,悠然而从容,似乎正等待着什么。
西泽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马夫老哥可不会专门在这种鬼天气淋着雨抽烟斗。
“啊,对,老哥你等一下..”
撂下这话,西泽就浑身上下的翻找起来。除了钱包,他还很幸运的在衣兜里摸出了些零钱。
点了点,一共三千多金币。
西泽一把全塞给了车夫老哥。
“怎么这么多?!我不要。”
“拿着!光来回车费都一千二,马摔那一跤两千金币可打不住!今天要不是老哥你,我跟这酒馆都得完蛋!好了!别推推搡搡的!拿着!”
看西泽那份要吃人的架势,老哥也便不再推搡了。
“那就多谢了啊。我叫朱祥子,熟人都叫我声祥子叔。小哥这么敞亮,以后遇见事情记得叫我来帮忙。”
“西泽,就是这间酒馆的老板。老哥以后常来,给你全场五折。”
见个人就打五折,也不知道西泽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嘿!还真是谢谢了!那么,有缘再会!”
“雨大!回家路上小心点!”
目送老哥的马车消失在街道,西泽搀着赛琉走进了酒馆。
酒馆的大门已经锁了,写着“打烊”字样的铜牌在门板一晃一晃的。若是平时,现在正应是酒馆刚开始热闹的时候,至于今天嘛。
经历了这么多事,西泽也猜到迪亚没有开张的心情了。
大门锁了也不要紧,用钥匙开门就好了。说来也奇怪,西泽今天出门时火铳都忘了别腰上,却检查了好几遍自己有没有带钥匙。
“我回来了。”
这么说着,西泽推开了酒馆的门板。
壁炉与甜酒中,伶星正坐裹着兜帽人留下的毯子蜷在沙发上,盯着壁炉中跳跃的火苗发呆。迪亚刚将自己藏在吧台中的军火一件件取出来,准备送回储物间妥善保存,“破片手雷”“自动手枪”“闪光灯”“烟雾弹”等低端军火在吧台上被整整齐齐的摊成了一大桌。
虽然都是些被天界正规军淘汰下来的古董玩意儿,但至少还能用。若是教团真的派出正规军来酒馆扫除异端,迪亚也就能指望这些家伙来稍微挣扎下了。
与圣职者的一战中,迪亚引以为傲的G系机械尽数损毁。
那是位只会胡乱使用魔法,在战斗方面几乎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圣职者。一想到这个,迪亚不禁开始思考,若是与教团的正规军为敌,就凭着这些濒临报废的老古董,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一个名为“炮灰”的词语在迪亚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讨厌这个词。
不过,当西泽的吆喝声回荡在酒馆的那一刻,这位天界军人明白,刚刚脑海中所有悲壮而惨烈的假设,都已成为自己心里那些荒诞的被害妄想。
事情结束了。
总算结束了。
所以,在没有注意到西泽身后的圣职者前,伶星与迪亚脸上都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壁炉与甜酒”中,这份温馨而和谐的氛围大概持续了三秒左右。
当棕发青年背后的单马尾少女出现在迪亚与伶星面前时,“壁炉与甜酒”中最具戏剧性的会面开始了。
只羊,二入虎口。
除伶星之外,酒馆内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羊”!
少女惊叫声,子弹上膛声,恶龙咆哮声——数个小时前曾笼罩“壁炉与甜酒”的阴霾,此时此刻终于重回酒馆。
当烟尘与喧嚣在“壁炉与甜酒”散去,赛琉已经成功被西泽护在了身后。而这位公国青年,此时正双手举过头顶,被近十根冰锥与一挺摩卡斯-45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