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瑞吉,我在和你说话哦!听见了吗?”
“啊..啊!抱歉,您刚刚说什么了?”
就和英语课上的咸某人一样。特洛伊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是什么时候溜号的。当缥缈若风的梦境渐渐消散,他发现那位面露愠怒的吟游诗人,已对自己招呼出了脑瓜崩。
“啪叽!”
那一下子不是很痛,却也足够让特洛伊恢复清醒。
从吟游诗人不停甩手的模样来看,她倒是疼的不轻。要知道啊,自“时空之门”事件后,爱丽丝就再没进行过任何像样的运动。要颂运者完成这种“粗活”,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她本该回想起自己在“塔拉库沓”的首领身份,对着特洛伊的脑袋,狠狠砸上几发奥术飞弹。干净,不伤手,还能给那不听讲混学生留个刻骨铭心的血妈教训。
当然,这都是在说着玩。若真那么做,爱丽丝就不是爱丽丝了。
“我是说啊,希望你在遗忘之地建国。”
“为什么啊?”
大大的疑惑啊,被特洛伊藏在了小小的眼珠子里。望着自己学生的这幅憨样,爱丽丝便明晰了目前的事态——自己唠叨了大半天的口舌,怕不是全被这厮融进了白日梦。
长久的论述会令人疲劳。同样的话,爱丽丝也不愿再讲一遍了。但看在特洛伊是自己学生的份上,她决定长话短说。
“我不想看你自寻死路。”
“我会死?”
“你必然会死。”
“那就让我死吧。您说过,怪物不配活着。”
白发少年语气轻佻。仿佛他说出的,不过是稀松平常的玩笑话。
“狄瑞吉,你真的知道‘死亡’的定义吗?除生命体征停止外,灵魂溃散也与其相关。单对你来说,心灵的崩塌也是一种死亡。”
这种至关重要的事情,特洛伊很早就明白了。
“谁管那些!我就是死不掉!!”
如果只是为了让爱丽丝听见,特洛伊喊的太过响亮了。他确实正在与爱丽丝对话,只是在刚刚,以吟游诗人的戒言为诱因,那可笑的幻觉又一次闯入了特洛伊的脑海。
特洛伊明白,自己必须把“它们”赶走。
伴随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窃笑,黑与白的色彩,将他眼中的世界尽数分割。
远离泰拉的无名星球,受天火洗礼的瘟疫之谷,列瑟芬,镜像阿拉德。风格迥异的棋局中,惨败历历在目。挣扎与逃亡间,特洛伊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失败,会不会是命中注定的。
作为不死不灭的存在,任何存在于世间的事物,都将被特洛伊习惯。他习惯了风霜雨雪,习惯了粉身碎骨,甚至连承载“污秽之血”的痛苦,对他来说都已不值一提。
特洛伊发现,所有荒诞且不合理的失败,正在被自己适应。
如果他真的适应了——
这些卑微而下贱的情感啊,被特洛伊称为“它们”。
自始至终,“它们”都只是沉默不语的站在棋局对面。特洛伊很想知道“它们”因何而起,想知道“它们”为何笑的如此狂妄!但软弱且无能的自己啊,甚至连“它们”身边萦绕的无形薄纱,都无法驱散。
特洛伊认定,自己正逐步踏入深渊。正渐渐被“它们”玩弄于鼓掌间。
特洛伊猜啊,当自己彻底输给“它们”的那天,就不用再如此辛苦了。
但特洛伊想赢。
所以,他要继续虚张声势。
“承认吧,爱丽丝!连‘异次元裂缝’都奈何不了我!”
“但绝望可以!狄瑞吉,现在的你太弱了!别说与整个玛尔公国为敌,就连随便一位高阶冒险家,都能让你彻底失去抵抗能力!我知道你无法死亡,但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绝望后,你又怎敢保证‘你还是你’?”
“绝望?区区绝望!!”
绝望,绝望。特洛伊又怎能不知道,“它们”那令人厌恶的名字,正是绝望。
“它们将越聚越多,量变终将因此质变。而你,终将被压垮!很久以前的冥想中,我曾窥见过阿拉德大陆可能存在的若干种终结——我想,会对其中一种感兴趣。”
“说吧,我在听。”
“毁灭阿拉德的,是位不死不灭的疯子。他花了数千年的时间,用自己的血肉,污染了整颗行星的每一寸土地。”
不用爱丽丝提点,特洛伊便已猜出了疯子的名字。他不得不承认,这般末日之景,已无数次降临于自己的噩梦。
“那疯子最后怎么样了?”
“融入了阿拉德的星核,成为了这颗行星的一部分,却依旧活着。故事到此为止了,凭借占卜术,我只能看到这里。”
“啊...”
如此结局,是特洛伊最为厌恶的一类。他至少希望,自己能长眠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不求像英雄般走的轰轰烈烈,至少也能和不可回收垃圾一样,安安静静的回归尘土。
说句不好听的,这是奢望。
他曾以为,那不过是些毫无意义的噩梦。但是啊,当它们出现在颂运者的语言中,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
“如果我留在遗忘之地,能避免那个结局吗。”
“能。”
“如果我执意前往诺斯玛尔,那个结局会成为必然吗。”
问题的答案,又让爱丽丝如何说起呢?她只是静静的望着坐在对面的特洛伊。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从那怪物紫黑色的眸子中寻见些什么。
迟疑也好,不甘也罢,就算是被吓得屁滚尿流也无所谓——但究竟为何啊,那白发少年只是一脸疲惫的笑着。
“放心吧,师父。我不会变成那样的。”
“对你来说,诺斯玛尔就这么重要吗?”
“非常重要。而且,我发过誓了。”
“什么誓?”
“师父,麻烦走近些。”
黄昏笼罩下的拉古斯胡畔,被涟漪细碎的晚霞映入了爱丽丝的书房。略显昏暗的屋子里并未点灯,当翠绿色的玉石浮现在特洛伊掌心,淡金色的柔和光芒随即笼罩了整个房间。
“哦,碧海流云珠,传说中能将生命力转化为魔力的禁忌魔导器。关于它的事情,我曾向赫尔德大人了解过...”
向前推进思绪的同时,与“碧海流云珠”有关的知识也涌入了爱丽丝的脑海。和传说中描述的一样,狄瑞吉手中玉石温润而通透。
爱丽丝记得,处于常态的“碧海流云珠”,只是粒通体翠绿的浑圆球体。在它身边,不应萦绕有如此细腻的金色尘埃。
事实上,自碧海流云珠第一次在故事中出现,那细若薄纱的金色尘埃就从未消散过。
与它唯一的主人一样,碧海流云珠未曾休息。
“你让它做什么了?”
“如果是您的话,一定能发现其中藏着什么吧?”
爱丽丝又怎能看不明白,包裹在翠绿玉石之外的,是精纯无比的生命能量。一缕缕淡金色丝线从狄瑞吉体内流淌,最终汇为玉石内部的璀璨旋涡。
比起之前“试图荡平西海岸”时所汇聚的能量,“碧海流云珠”现在的功率根本不值一提。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在数小时内,令一位健康的成年人衰老致死。
“...狄瑞吉,你在滋养什么?”
“圣树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