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突然的幸福足以使普通人的冷静顷刻瓦解,但西泽毕竟是个曾在刀尖舔血的前冒险者。抢在因“附魔子弹”而疯狂前,他死死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这场没有硝烟的“卫国战争”,西泽打的格外艰苦。当他终于守住了最后的理智时,这位心智坚定的公国青年,早已满嘴是血。
西泽这幅模样,给米斯兰达也吓得不轻。这也怨不得他不够冷静,若是看着刚刚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人突然咳了口血,任谁都会联想到一些不太妙的事。
“喂?!没事吧?别动,我去叫医生!”
留下了这么句话,那魔界男人转身就要往酒馆外跑。在糗事闹大前,西泽急忙将大半身子压上了吧台,一把按住了米斯兰达的肩膀。
“我没事,咬到舌头而已..”
正说着话呢,西泽又感觉到嘴里有点不舒服,便从怀里随手掏了张纸擦了擦。而刚刚打算坐回座位的米斯兰达,眼睁睁的看着西泽擦嘴的纸,又被血染红了大半。
“这叫没事?”
“真没事,别在意我。还是说说刚才的话题吧,先生您要我干什么?”
“试着做了些附魔子弹,想让你测试下。”
“我可买不起嗷。”
我的老天啊,西泽此时的那副无赖嘴脸,竟是如此的滑稽可笑。米斯兰达敢发誓,那简直是天底下最欠揍的表情。单单是望着,他就想穿上自己最坚硬的皮靴子,冲那傻瓜的屁股狠狠踹几脚。
“...都说了是测试,就是让你拿去白用的。”
西泽认为,自己应该是把米斯兰达的话听进去了。但只是稍稍一琢磨,他那副跟土拨鼠牙齿一样该死的表情,就突兀的凝固在了脸上。
“我?”
为了证明自己还是清醒的,西泽用手指狠狠杵了杵自己脑门。
“拿去?”
在感受到同感后,他的手指又在米斯兰达面前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停在了那黑色手提箱面前。
“白用?”
最终,这位险些被困惑吞噬的公国青年在元素法师面前摊开了手掌。此时此刻,西泽的两只手臂,都是颤颤巍巍的。
“对”
米斯兰达的回答是如此干脆,在西泽听来,甚至都有些不耐烦。
“为什么是我?”
“正统魔法师不屑于用这玩意儿,麻瓜冒险者又容易玩火自焚。在我认识的家伙里,习惯用火铳,还稍微有点脑子的,就你一个。”
“您这是在损我,还是在夸我?”
“都没有,只是在叙述事实。这个测试项目的目标,是在废物利用的同时,为你提供些补偿。之前让你卷入了那场麻烦,我也挺过意不去。”
“从经济价值来看,您的道歉已经诚恳的过分,但我总感觉您在耍我!”
“对啊,就是在耍你。现在告诉我,这项目你接不接。”
老实说,西泽很想接下这门稳赚不赔的买卖,但他不能。这位离“优秀”二字过于遥远的公国青年知道,自己是命中注定的平凡者。在西泽看来,凡人的生存之道无非就两点——
保持良心,摒弃贪婪。
“如果先生是来喝酒的,我非常欢迎。但补偿就算了吧,我也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无功不受禄。”
“你话当真?”
“东西太过贵重了。”
确实贵重啊,那不起眼的手提箱里,装着三间左右装修完毕的“壁炉与甜酒”。
与他在魔法学院中的声望不符,米斯兰达的社交圈子其实很小。连曾在手下做兼职讲师的西泽,都算得上这位魔界人为数不多的熟知。
虽说看上去不像,米斯兰达已经算得上能作西泽爷爷的老前辈了。对他那个年纪的老大爷来说,揣测小孩子的心思,还挺容易的。
“在冒险者公会,你是不是已经见过附魔子弹了?”
“见过了。一颗八十万,印象深刻。”
“不要把它们和道具店的那群‘二等品’作比较,这些可都是赌上我名誉的艺术品,单颗造价高于一百三十万金币的试作型子弹。”
“...”
“这些子弹道具店标价,好像是单颗二百万起。怎么了西泽?你现在的表情看着挺好笑的。”
得益于迪亚.帕菲斯给予的“管账试炼”,曾为文科生的西泽现在对数字非常敏感。当米斯兰达话音落下,其间夹杂的数字便在西泽的脑中开始了运算。
先提一嘴,在玛尔公国,10金币的购买力,大致与我们手里的一元人民币相当。故事一直讲到现在,咸某人都是按这个汇率写的。至于前面写到的商品都是些什么概念,看官大人不妨回去再算算。
烤硬的黑面包,150金币一包;西泽用于保命的魔法卷轴,2000金币一张;为酒馆进行一次正常的食材储备,一万到两万金币之间;“壁炉与甜酒”里的一顿饱饭——
——这要看店长给你打几折。
大概就是这样?
现在回到正题,附魔子弹2,000,000金币一颗。手提箱中单盒呈三行四列排放,共有12颗附魔子弹。
2,000,000*12=24,000,000
西泽大概还记得,从选址,买旧房,装修,进货,雇酒保到最终开张营业,这间名为“壁炉与甜酒”的酒馆一共消耗了四百万金币的启动资金。其中五成左右是自己冒险者时期攒下的积蓄,其他部分是从“黎歌”公会会长,姬千陇手里贷款的。
现在那个不起眼的黑色手提箱中,正静静躺着六间“壁炉与甜酒”。
说的再夸张点。如果西泽真的想,甚至可以用这一箱东西,从索西亚手里把“月光酒馆”换来。
那可是整个玛尔公国,最棒的酒馆啊。
这些冲击力过于强大的信息,弄得西泽有些头大。
“米斯兰达先生,您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魔界人对面的公国青年终于乱了阵脚。望着略显慌乱的西泽,已不再年轻的米斯兰达竟久违的动了些歪脑筋。
“还用说吗?让你把赛琉.阿纳斯塔交给我。”
“...”
西泽最为忌惮的要求,终究还是被提出来了。身为善用铳枪的冒险者,米斯兰达的附魔子弹依然散发着罂粟般的诱人气息。但作为“壁炉与甜酒”的店长,他
他不敢。
“看你的眼神,是感觉筹码不太够?我日后会再送两箱来酒馆,不再想想?”
“不可能的,米斯兰达先生。”
“再不考虑下吗?机会仅此一次。”
“除非,您能从教会手里保护这间酒馆。”
...
极其默契的,二人同时闭上了嘴。不合时宜的宁静笼罩了阳光正好的酒馆,显得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在西泽锐利目光的注视下,米斯兰达沉默着低下头,为自己空空如也的杯子里又续了些水。而他对面的西泽,为自己盛了碗自酿的甜酒,咕噜咕噜喝了一半。
“孩子,别这么瞪着我。刚刚是在开玩笑。”
“...”
“真是在开玩笑!赶紧收下吧,它们留在我手里,一点用处都没有。‘附魔子弹’已经在道具店上架挺长时间了,一个都没卖出去。”
“废话,那么贵,谁能买得起!”
“不是每个冒险者都像你这么穷酸。”
“不穷酸谁干冒险者!”
西泽的声音略显酸楚。而米斯兰达的思绪,也正好被他话语间那缕不合常理的杂味唤醒了。
“臭小子,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在歪着脑袋思索一番后,他讲这话摔在了某位前冒险者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