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第三次坐上了进省城的大巴。阳光亮得晃眼，树叶稀疏了不少，黄的、红的、绿的，阔的、窄的在秋风里凌乱。瑟瑟的情态酷似文清的内心。

　　自从红萍开诚布公地和文清诉说了她的恐惧，文清就做出了离开“红火火”的决定。文清不能接受被人平白无故地猜忌，干活时也觉得有一双眼在盯着自己，令她很不自在。为了让红萍放心，文清当着红萍的面和建民辞工，并且明确地说干到月底，让建民物色新人。建民不理解，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想到要走。还是红萍解劝说，让文清换换地方、闯荡闯荡对她会有好处。建民也就没再挽留。

　　剩下的这些日子，文清变得少言寡语，脸上也难得笑容，整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离开是一定的，可是离开之后，自己去哪里呢？回家是不可能的，回了家就不会再有打工的这份收入，文清深知自己打工的这点钱对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一天，文清正在拄着拖布把儿发呆，小山子走过来，睁大着眼睛问：“姐，你想什么呢？”

　　“什么也没想。”文清木木的，“好好干你的活吧，干完活再温习一下数学。”小山子不很相信地走开了。看着小山子的背影，文清暗想：我很快就要走了，山子会不会难过？山子自学得那么起劲，学习才刚开始，我要是走了，以后谁会来督促他？

　　午饭时，“虎目”来了。一眼看到“虎目”，文清的脑子灵光乍现。上菜时，文清低声对“虎目”道：“吃完饭，你稍等一会儿，我有话对你说。”

　　“虎目”闻言，喜形于色。两眼放光忙不迭地点着头，连声说“好、好”。

　　望着喜滋滋走过来的“虎目”，文清吞吞吐吐，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虎目”则笑看着文清不言不语。

　　沉吟了片刻，文清终于启齿了。“小山子挺可怜的，最近我在帮他学习功课。只是我很快会离开这里，我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你能帮帮他。小山子在学习上很有天赋，如果坚持下去，他会有出息的。”

　　“虎目”的眼中失去了光彩，变得暗淡。过了一会，他才问：“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文清实话实说。

　　“虎目”不相信地看着文清，“不想说就算了。小山子的事，我只能和你说，我尽量吧。”那淡淡的语气，让文清知道了，自己在这件事上所托非人。

　　领了工资的当天，文清就和红萍、建民告辞，说自己明天一早离开，拉煤的司机已经答应了捎她一段路程。

　　清晨出门时，红萍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令建民很是心疼。“你们女人的眼泪真是说来就来，哭得人不好受。这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

　　可是只有文清和红萍才知道，红萍的眼泪里都包含有什么，只是她们都不能说出来。

　　把托人买来的一套旧课本放在了小山子的门口，文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忍心目睹小山子的依恋、失望和无奈，只能忍受这不辞而别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