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张简不敢有丝毫耽误,在将营中事情安排妥当后便动身进了城,可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会是一剂闭门羹。
倒不是袁悠之不想见他,而是袁悠之此时确实是不在江州,转头张简又去寻袁思礼,可得到的回报也是一样的,袁思礼同样也不在江州。
值此紧要之时袁氏兄弟却都不在这着实是让张简有些头大,也顾不上二人是无心还是有意,张简转头便马不停蹄的狂奔出城,是时候要做出一些适当的应急准备了。
不过袁悠之也确实没有刻意回避张简,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正在赶往江阳的路上,之前袁悠之联络川南四郡欲联手攻伐西川,这次到江阳便是要与四郡会面细谈。
就在袁悠之以为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之时,远在临江的袁思礼却十万火急的给他送来了一份密报。
也就是这份密报让袁悠之当即取消了江阳之行,当即掉头打道回府返回了江州。
“除了这份密报,重贵(袁思礼表字)还让你带了什么话没有?”
袁悠之看着送信之人阴沉的问道。
“回禀太守,袁将军让小的向您请示,曹灿已经在白帝城囤积粮草集结兵马,若是曹灿率军入川,他该当如何应对?”
“这......”袁悠之呆了一呆,喃喃道:“曹灿通晓兵机,更兼方经大胜士气正旺,若是其率军入川切忌不可与其正面相抗,事若急时可弃朐忍退保临江。”
听到袁悠之如此作答,陪侍在一旁的亲信管家袁吉不住提醒道:“老爷,曹灿如今可是朝廷钦封的秭归侯、征西将军,我们若是阻其入川,岂不是就表明我们要与朝廷对抗?”
袁悠之目光抬处哪里还有那股儒雅之气,随之而来的却是刺骨的冰冷,“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要与朝廷对抗,可是我袁氏也不是案上鱼肉任人拿捏,张简入川我本欲利用其身份联合川南扫荡西川,可如今卫节此举又是何意?”
袁吉微微颔首,似乎也觉得卫节此举极为不妥,于是缓缓道:“或许是江陵那边怕益州变乱夜长梦多,所以......”
“所以个屁!如今益州方经大乱人心浮动,正是需要抚定人心之时,之前我更是上书江陵表明了心意,可如今卫节却命曹灿屯兵白帝城,如此虎视眈眈他卫节到底是想干什么?谁敢保证卫节不是另有图谋?在夷陵他们可是屠戮了我们益州十几万人呀!”
“老爷,那我们现在......?”
“看来这江阳是去不成了,我现在就要立刻赶回江州,这次江阳会盟就由你代我前往吧。”
“可是老爷......”
袁悠之不容置疑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我现在就要启程赶回江州,我要马上见到张简询问此事。”
天色渐暗,袁府的正堂灯火通明,甚至比往常还要亮了几分,平时敞开的窗户此时也紧闭着,偌大的庭院更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处处透漏着不寻常。
正堂庭院外,一引路小厮恭敬地将张简带到了月洞门外,“太守正在厅中相候,大人请自便。”
张简扫视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多问什么,道了声谢便径直走了进去。
“咳!”
张简轻咳一声定了定神,这诡异的气氛着实是让人觉得有些压抑,记得上午来拜见袁悠之的时候还被告知不在,怎么这么晚了却又急三火四的请自己过来?
带着心中诸多的不解,甚至是有些疑虑害怕,张简调整好了心情毅然决然的推开了大厅的木门。
“深夜叨扰道真,罪过罪过。”
袁悠之见进来的人是张简便马上起身相迎。
张简拱手礼道:“袁公言重了,之前拜会言袁公不在府中,此时登门该是我叨扰了才是。”
袁悠之刚刚回府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更不要说听下人禀报张简白天来过了,可现在听张简这么一说心头却不禁一动,含笑脱口道:“不瞒道真,我也是刚刚从外面回来,倒是让道真白跑了一趟,不知道真有何要事?”
张简自讨在袁悠之面前玩心眼也是多余,于是乎也就放开了胆子直言不讳道:“袁公,其实晚辈前来拜见是来向您辞行的。”
袁悠之剑眉一扬,双目射出精光,“辞行?道真意欲何往啊?”
张简叹息着说道:“袁公不知,我今日收到了秭归侯帅令,命我即刻率军回师建平,是以特来向袁公辞行。”
袁悠之远在巴郡哪里知道越州和荆州暗地里那些勾心斗角,至于张简在江陵那些恩恩怨怨他就更是无从得知了,所以张简被召回这件事在袁悠之眼中隐然间已经变了味道。
只见袁悠之扶案而起负手而立,目光如剪,顾盼之间脑中神思飞转,一双剑眉之间不禁升起了丝丝的杀意。
要知道现在的局势是曹灿屯兵白帝城,不过就算是曹灿兵多袁悠之也不惧,只要袁思礼扼守临江,凭借江浦之险任他人马再多也是白搭;可张简所处的位置可就是要害了,这万余人马可是实打实的就驻扎在他袁悠之的老巢江州,一旦张简有什么异动那可真是比远在白帝城的十几万人还要让人忌惮。
更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张简却突然被召回,鬼知道他们这是不是玩的一出里应外合假途灭虢。
随着袁悠之心境的变化,卫节已然为其傲慢不理智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巴郡不欢迎荆州军,袁氏不欢迎卫节!
袁悠之目光虽未移动,但此刻在他的脑中,正有一双眼睛不住的交替,旋转......
“道真就要回去,那这益州之事......?”
张简微微一笑:“陛下圣明自有安排,岂是我这个臣子能够轻易揣摩的。”
二人目光交错却是各怀心思,袁悠之迫切的想从张简口中套出一些荆州方面的意图,而张简则是在苦思如何能鼓动袁悠之出兵西川的同时,又怕他会收到卫节的旨意突然发难。
“道真既然已经收到了曹将军的命令,那想必也应该对曹将军陈兵白帝城一事有所耳闻吧。”
张简佯作吃惊道:“此事晚辈尚未知晓,自从晚辈入川后便少与后方联系,一来是因为夷陵战事焦灼难以顾及,这二来吗......,呵呵想必袁公也应该知晓;今日收到秭归侯的命令晚辈还觉得有些突然,就更不要说秭归侯会与我这个区区下官提及军事部署之事了。”
袁悠之听后不禁向张简投去了不置可否的目光,虽然从张简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的异样,但是袁悠之又岂会如此轻易的相信,而且此刻袁悠之也想出了应对之策,除了让袁思礼在临江做好准备外,剩下的便是稳住张简,最起码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率军东返。
只见袁悠之仰天而笑,忽的又颔首长叹,“道真真君子也,这一路来恪守承诺秋毫无犯,我本欲和道真联手助朝廷荡涤两川,成就不世之功,只可惜如今道真却欲东归,可惜,可惜呀!”
张简双眼一亮,心中也不禁狂喜起来,一直都找不到切入点不知如何提及之事现在却让袁悠之自己说了出来,还能有什么比这更能让张简高兴欣喜的呢,于是乎张简真假参半的做出了难以置信且惋惜的表情。
“袁公为国为民之心晚辈敬佩,只可惜...哎!”
袁悠之微一沉吟,嘴角略带笑容道:“曹将军虽然召道真回去,但是却并未明说之后的打算,道真率军深入蜀地若是不能成全功便折返回去,属实是有前功尽弃之感,不过......”
张简听袁悠之话说一半急忙追问道:“袁公可是有什么好主意,还请教我。”
袁悠之笑容渐敛,干咳了一下沉声说道:“不瞒道真,这些日子来我一直与川南四郡联络,欲联合他们共攻西川,这一次我离开江州便是要去江阳与四郡面议,本想着事成之后再与道真详说,可没想到却出了这档子事。”
张简佯作惊异道:“联合川南四郡?袁公可有十足把握?”
袁悠之抚须笑道:“四郡太守皆已承诺一同进兵,而且我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我们大家联手夹攻,西川之兵断难抵挡。”
见到袁悠之信心满满的样子,哪怕是意不在此的张简都有一些心动了,可就算如此张简依旧为难的叹息道:“只可惜我不能随袁公成此大功,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袁悠之展颜一笑,“道真当初入川也并未有朝廷之命,今日虽有曹将军相召,但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曹侯;如今道真距成都不过数百里,平定益州之功唾手可得,岂可因一纸调令便舍此大功,”
“这......”
袁悠之见张简面露为难之色,接着解释道:“曹侯虽然令道真回师,但是却并未明令时间,更何况道真远在江州战局变幻莫测,如若是战事乎起不得已而为之,想必陛下和曹侯应该是不会怪罪道真的,是时益州平定大功已成,说不定道真不到而立之年便可封侯,那可真就是一段佳话喽。”
张简虽然兴奋的恨不得跳起来抱着袁悠之的头啃两口,可心底残存的理智却在告诉他,“淡定,一定要淡定!”
“这......”张简强压着心里的兴奋,双手更是紧紧的攥成拳防止颤抖,“袁公为国之举晚辈自然是应该倾力相助,可...可这件事非同小可,请袁公容我回去思量思量,明日晚辈定会给袁公一个明确的答复,如何?”
“那是自然。”袁悠之哈哈笑道:“天色已晚时间仓促,道真可先回去好好思量再做决定不迟。”
得到了袁悠之的准许,张简忙不迭的起身告辞,他可真害怕再在这待下去的话会因为压制不住心中的喜悦而露出什么马脚。
望着张简渐渐远去的身影,袁悠之也收起了面上的笑容,本来打好的如意算盘现在却乱成了一锅粥。
其实最初得知曹灿屯兵白帝城之时,袁悠之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手足无措,而且袁悠之认为只要曹灿不率领大军入川,那这屯兵白帝城之举还会有利于他攻伐西川,毕竟是十几万人放在那,就算是不能为其所用,那也会对益州那些有异心之人起到震慑作用。
可令袁悠之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十几万人最先震慑到的会是他自己。
调回张简,是不满他自入川以来的作为,还是另有图谋?
卫节到底是想换杯热酒,还是想将一切掀翻重来?
曹灿一旦入川还会如张简这般有规有矩吗?
我到底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