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的战鼓声瞬间击碎了浓雾,高大的战船犹如巨兽一般直挺挺的朝着张简这边直冲而来,与对面相比张简这边的几条破船仿佛风中枯叶摇摇欲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望着桅杆上飘荡的“凉”字大旗,一股冰冷之感自脚底迅速蔓延至张简全身,如此绝望场景自张简来到这个世界也就只有过在南康那么一次,而此时此刻张简将要面对的将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活着!
而张简之所以会如此绝望,除了怕被生擒外便是因为他不识水性,与张简有同样处境的还有身为西北人的独孤鸿。
可还没等僵硬的张简反应,身后一只大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张简扯了回来,紧接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季信一边将张简护在身后一边大声呼喊众人做出防御。
再看船上的其他人,真可谓形色各异,先是韩昌恐惧的哇哇大叫了几声迅速躲到几个护卫身后,然后便是卫荣如受惊小鸟一样窜入卫晏如的怀中,与恐惧和惊慌格格不入的反而是泰然自若的卫晏如,或许是此情此景在她看来比之江陵陷落时的惨状并不算什么吧。
“张简!”
卫晏如双目无神的喊出了张简的名字,奈何还没有等到张简的回应,脚下的小船便“哐当”一声被高大的战船迎面撞翻。
“咕噜”
“咕噜”
说来也是好笑,前世生活在沿海的张简却是不会游泳,眼下恐惧更是使得本就不识水性的张简异常慌乱,沉重坚实的铠甲此时反而成了累赘,挣扎之下冰冷的湖水大口大口的涌入张简的咽喉,而在完全丧失意识前,张简看到的最后场景就只剩下拼命向自己游过来的季信和来船上声嘶力竭的怒骂声。
“谁让你们撞上去的!快救人!”
不知过了多久,张简在一阵口渴感中慢慢苏醒,伴随着四肢麻木和头昏脑涨,张简微微地睁开了双目,不过还好映入眼帘的不是刑具和囚笼,吃力的动了动手脚后发现也没有用被缚。
强撑起半边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宽大的船舱整洁干净,就连张简身下的床榻都铺垫好几层绸被。
“这是玩的哪出?难不成这凉国是想玩什么糖衣炮弹?”
这也不能怪张简摸不到头脑,属实是眼前的这一切和对待俘虏一点都不沾边,饶是张简想破了头也猜不透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吱...”
正在张简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房门应声而开,只见一个军士捧着托盘走了进来,而盘上放的则是冒着热气的热汤。
“你...”
“您醒啦,这是将军吩咐属下为您准备的参汤,大人趁热喝了吧。“
“你...”
“大人溺水昏迷了一天,应该多多休息,属下就不打扰了。“
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张简到了嘴边的话也是始终没能问出口,身边那碗冒着热气的参汤更是让本就彷徨不安的张简更加迷惑不解。
口渴难耐的张简思虑再三后端起参汤一饮而尽,伴随着一股暖流充斥全身,张简全身的不适顿时缓解了许多。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的人都在哪?来人呀!”
张简的喊叫声响彻整个房间,可依旧还是没有人回应,就在张简以为不会来人之时,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不过门外之人似有犹豫,伸手欲推门又戛然而止缩手停住,几番过后竟僵在了原地。
“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这么吊着算什么!”
张简的话仿佛给了门外之人接下来的勇气,人影稍微停滞后房门应声而开,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瞬间让张简呆若木鸡甚至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子渊!?”
没错!
走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让张简想都想不到那个人,“吴越,吴子渊”!
“道真,别来无恙!”
这么一瞬间,疑问、不解、欣喜、轻松.....
诸多数不清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上心头,那真叫怎一个“乱”字了得!
张简这边目瞪口呆神情变幻,可落在吴越眼中却好似早已料到一般,于是吴越在张简的注视下泰然自若的坐了下来。
“我知道此时此刻你的心中有很多的疑问,道真但问无妨,我当知无不言。”
“你...”张简话到嘴边却又一滞,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急切道:“子立尚在和凉军缠斗,当速营救!”
谁知张简话一出口,吴越却只是淡淡一笑,随后长叹一声道:“子立之事我自有安排,道真无需担忧。”
“那子渊出现在此处是偶然凑巧,还是......”
这次吴越却是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张简,仿佛是已经做出了回答。
张简看着吴越的神情不禁自嘲一笑暗道自己多此一问,释然一笑后也不再说话反而是轻松的靠在了床头。
“道真为何不问了?”
“问了能如何,不问又会如何?方才我心中是有很多疑问,但细细一想其实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进来的是你吴子渊而不是凉国人,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重要更令人庆幸的呢?”
“呵呵呵”
吴越闻言又是一阵大笑,进来之前的犹豫其实就是在为面对张简的询问而局促不知如何作答,可现在张简一句“问了能如何,不问又会如何”却是瞬间便将此事一掀而过,这让吴越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伴随着二人身心上的放松,屋内的僵硬气氛也随之变得缓和,不比豪爽外向的吴建,内敛深沉的吴越就显得沉闷了许多,本来还在为张简可能会问出的诸多问题而苦恼,现在二人却是共处一室而无一言。
“一年多未见,道真确是消瘦了许多。”
最终还是吴越先开口打破了这安静的场面。
“这一年多来整日提心吊胆疲于奔命,如何能不消瘦呢?”
“话虽如此,可我确是听闻先帝对道真你可是十分器重,这一年多来屡次升迁,已是官至偏将军、西川安抚使、领建平太守。”
听到吴越的打趣,张简却是惨然一笑:“器重?卫节素有杀我之心,可又忌惮我所处关节和手下兵马,名为加官实为加棺,若不是将士用命护我周全,你我怕是很难相见喽,谈何器重?”
吴越点了点头道:“道真的境遇我也略有耳闻,卫牧之乱和江陵失陷确是凶险,好在道真吉人天相得以化险为夷。”
“吉人天相?”
张简闻言非但没有喜悦脸上更是难掩落寞,之前因为疲于逃命不曾去多想,现在得救身心难免松弛,如此再回想起这一路来经历的事、失去的人,瞬时一股凄然之感闷结于胸直噎的张简呼吸困难。
再加上之前的溺水,张简猛的一阵眼冒金星,头一歪竟直接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