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清脆的声响。
这是玉石相击的声音,有些像棋子落下,却又不似围棋。
李义将车直冲对方腹地,夏邱看了看棋局,将马给收了回来。
李义笑着将炮架在正中说道,“将军。”
夏邱皱了皱眉,支士。
“大军压境,负隅顽抗。”李义笑的很是狂放,一边笑一边将马向前走了个日,夏邱这老小子果真不擅长象棋。
夏邱摸着棋子想了好半天,忽然按住士说道,“刚才要是不支士...”
“诶诶诶,你老小子怎么还想悔棋呢!”李义拦住夏邱罪恶的老爪子,“能不能下,不能下就别下了。”
“那好吧。”夏邱快速的将棋子收拢,然后端起茶水靠在椅背上,“不下就不下吧。”
李义怔了怔,摸了摸花白的头发,“你老小子又在套路老夫。”
“不套路你也赢不了啊。”夏邱看着棋盘,“你都大军压境了,老夫的车马炮早就被你吃的不剩多少,不套路不是自取其辱吗。”
李义看着夏邱,“你只有一马一炮,可能赢老夫否?”
夏邱愣了一下,摇头道,“老夫的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自然是赢不了的。”
李义点点头,“确实,这怎么赢啊。”
夏邱看了李义一眼,沉吟半晌,“还没有消息?”
“应该快了。”李义干咳一声,“毕竟那边是战区,不好打探消息。”
“朝中的风气越来越不对劲了。”夏邱突然说道,
“和老夫有什么干系?老夫早就不早朝中...”
李义还在说话,却被人打断了。
“老爷,刚刚李九回来了。”李家的仆人走进来将手中的信交给李义,低着头退了出去。
李义捏着信,这封信就是自己想知道的蜀州战局了,老将军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九?这是那的情报?”夏邱问道。
李义摇了摇头,撕了一下信封,却没有撕开,他抬头看了一眼夏邱,然后绷着手臂将信完全展开。
“上面都记了什么?蜀州的战况如何?”夏邱急急问道,只是李义并没有反应,良久之后,李义将信递给夏邱。
“你看看吧。”
夏邱飞速的扫视一遍,“怎么可能!他怎么赢的?那可是十万大军。”
李义也摇头,“老夫不知道。”
“只是这种事,只有他能做出来。”
“十万大军啊,只逃出来十之三四,那可是十万禁军!”夏邱的眉头狂跳,“且不说这次调兵所消耗的粮草人物物力,单是这数万人的抚恤,朝中都掏不出来,我大周,危矣!”
李义也是一惊,他对当今陛下虽然失望,也久离朝堂,可他终究是周人,不能坐视国家危难。
不过几个呼吸,李义大吼,“来人,备车,老夫要入宫面圣!”
“不用了。”
一道清朗的生音从园门外传来,一人身着青衣缓步走了进来。
“朕见过太傅,太保!”
“首辅!首辅!”
兵部尚书连滚带爬的冲进垂拱殿。
阮凌辅挑了一下眉,伸手拿起面前的和府白瓷茶杯小饮一口,算算时间,应该是蜀州那边的战报传过来了吧。
“安静!”
低声喝了一句,阮凌辅淡淡的瞥了兵部尚书一眼,“是蜀州的战报吧,告诉本相,龙神卫已经夺了几座城池了?”
兵部尚书张口愕然,看了一眼垂拱殿的主位,今日陛下也没有来垂拱殿。
那就好说了。
“阮相。”兵部尚书低头道,“龙神卫在蜀州大败,只剩三万余人逃出蜀州。”
“大败!!!”
阮凌辅大惊,怎么可能,按照他的计划,事实上也确实按照他的计划那般发展。
蜀州十二万大军被分割在北境三关,蜀州境内再无其他官军。
十万龙神卫入蜀如同虎入羊群,怎么会大败?
开玩笑也有个界限吧!
“战报呢?”阮凌辅很快就从眩晕中调整过来,三步并两步的抢过兵部尚书手中的战报。
阮凌辅将战报一个字一个字的碾碎了读,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想知道伍桐是靠什么翻得盘。
十万大军他都能赢?!
“陛下不在宫中,这件事必须瞒住。”
事情紧急,阮凌辅必须先保住自己的权力,朝中重臣几乎都是自己的人,即便如此,阮凌辅对自己的这个学生依然保持警惕。
这封信走的是兵部的驿站,只要兵部不说,肯定能瞒过陛下。
阮凌辅挥手让兵部尚书退下之后,这个意气风发了至少一年的一国首辅瘫坐在大椅上。
失败了。
不,未必是失败了!
阮凌辅回望一眼,那里是属于天子的龙椅。
他想做名臣,首先要做到的就是和皇帝站在同一战线,很明显,他做不成名臣了。
权臣?
阮凌辅叹了口气,缓缓起身,看着自己桌案上摆放的周国兵力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龙神卫是禁军!
将时间拨转到两日前,远在蜀州剑门的肃国公是最先收到蜀州南部的战报。
“果然是...满万不可敌啊。”
伍桐幽幽叹道,这一刻他想到了前世之中那一句对重骑兵的评语,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句。
只是前世获得这个评价的重骑的结局不是很好,伍桐也颇为唏嘘。
叶三叔作为剑门关中地位仅次于伍桐的第二人,自然也是要看这份战报的,战报上的战绩让叶三叔神色大变,第一反应是想派人去把写战报的家伙给抓起来砍了,敢在战报上作假,死不足惜。
叶三叔抬起头正要开口,却听到伍桐说的满万不可敌,一时愣住,自己这个侄女婿竟然不怀疑战报的合理性?
他故意让陵山军去阻击龙神卫,叶三叔本以为是要消耗赵家的实力,现在来看这支陵山军才是这场战争的胜负手。
可是,这个侄女婿怎么会对这支军队这般看重?
“难万不可敌?”叶三叔喃喃道,“这话有些大来了,似乎又是半句,安于,你能再说一遍吗?”
伍桐古怪的看了叶三叔一眼,将前世的那句话换了个名字说了出来,“陵山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叶三叔闻言,思索半晌,竟有些认同的点了点头,“只是看这个战绩,安于你这个说法倒也契合,只是三叔有一事不明。”
“三叔请讲。”伍桐望着关外的景色,南面的十万龙神卫被打退,蜀州之围已解,接下来就是怎么从这些人身上咬下一口肉的事了。
“你怎么敢断定陵山军一定能挡住龙神卫?”叶三叔直勾勾的盯着伍桐说道,“据我所知,陵山军这种人马具披甲的具装甲骑早在百年前就被淘汰了,不说用火药,就是用骑兵,我也有办法吃掉这三千陵山军。”
“三叔,龙神卫尽是步卒。”
伍桐打断了叶三叔的滔滔不绝,只是一句话便让这个武勋世家的子弟想通了关节。
是啊,周国无马啊,十万龙神卫尽是步卒。
这么多年周国歌舞升平,在边疆虽有摩擦,可上战场的终究不是龙神卫这种养尊处优的开门狗禁军。
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只是配合边军震慑,而后匆匆绕路到黔州,十万大军直入蜀州,过于顺利以至于这帮少爷兵骄横轻敌起来。
三千铁骑两轮冲锋,便将这群少爷兵的意识从天堂撞到地狱。
仅仅是两轮冲锋,便让龙神卫胆颤心寒到慌忙逃窜。
龙神卫逃回黔州的不过十之三四。
仅凭三千陵山军真的能杀死六七万的龙神卫吗?
就是六七万头猪绑起来让三千个人砍,也得砍几天,更不要说是一群乱跑的猪了。
除了最开始被冲杀的几千人,还有衔尾追杀了千余人,剩下的人都是慌不择路钻到林子里失踪的,或者是跑错了路跳崖落水的。
黔州和蜀州有一道天然的分界线,茫茫山脉之中只有一条水泥铺就的生路,找到这条生路的人并不多。
当然这些事都是事后才知道的。
伍桐和叶三叔也只知道陵山军冲散了龙神卫而后衔尾追杀了千余人,仅仅如此,这份战绩也格外耀眼。
陵山军的称号也随着这份战绩一起名扬天下。
随之一起的还有伍桐的一句评语。
陵山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两个人又谈论了一阵具装甲骑了,各自无话站在剑门关上望着远处,却看到往魏国去的那条官路上出现的阵阵灰尘。
在细细望去,能看到数十名被赤脚的农夫在官道上不要命的奔跑。
后面则是数名骑兵卷起的飞尘。
伍桐站在高处,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那数十名赤脚的农夫,像无头苍蝇一般径直撞向剑门关的大门。
伍桐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
轰!
轰轰轰!!
几声巨响,震动剑门城关!
伍桐站的安稳,冷眼看着城下的戏。
爆炸声很快就结束了,可烟尘却没那么快散去。
魏国骑兵后面便是魏国的储君拓跋乐了,这位储君不知道是坐不住了还是放弃了这一战来与伍桐叙旧的。
亦或是,为了追杀这数十名农夫?
拓跋乐骑着魏国的骏马从后方走到最前面,微眯眸子想要看清烟尘中的景色。
当烟尘散去那一刻,拓跋乐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旋即这位魏国储君对着上方拱了拱手,大声喊道,“伍兄,是本宫失策了,竟然周国龙神卫的人携火药私逃出来!”
伍桐冷笑,也是抱拳。
“储君殿下,你我自魏国匆匆一别,再次相见,是敌是客?”
拓跋乐眉头跳动,“伍兄说笑了,本宫自然是带着善意而来,伍兄请看,本宫可是带着三千龙神卫的俘虏来献给伍兄,以全友谊。”
伍桐转过头看了一眼叶三叔,叶三叔会意,招了招手,自剑门关上有几名士卒拉着一个竹筐放了下去。
伍桐看着拓跋乐喊道。
“储君殿下,既是为了成全你我之间的友谊,那便来关内一聚,如何?我这就准备酒菜,你我一醉方休!”
拓跋乐顿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