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舒缓的音乐在耳边响起，将在床上不停挣扎的云生从梦中拉了回来。
她睁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些。
怎么又梦见他了？虽然梦里没有颜色，可他的恨意为何那么明亮、那么浓烈，简直要把她整个人吞噬掉。
“叮”的一声轻响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点开手机，上面竟然显示着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名字。
“亲爱的生儿，你的威廉回来了。”
一年多过去了，终于有了他的消息。
可那又如何呢？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云生来到洗漱间，望着镜中的自己，愣愣地出神。
直至晨曦照亮了房间，她才回过神来，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庞，想将他从自己的脑海中拍出去，随即，一丝哀愁抚上她的脸庞。
父亲最近身体不好，昨天刚从医院出来，不知道昨夜休息得怎样。
她准备好早餐，走进书房。
父亲云深静静地坐在书桌旁，满头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一双眼睛黯然无神地盯着窗外。
这些年，他视力愈发模糊，根本看不清眼前物体的形状，只能感觉到明暗。但他对光明的渴望非常强烈，总是向往有光的地方，所以他很喜欢坐在这里感受窗外的光亮。
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她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问道：“父亲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云深面向女儿的方向露出慈爱的笑容，拍拍云生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说道：“我刚才做了一个美梦？”
“说来听听。”父亲的笑容让云生心中的哀愁淡了几分。
云深感慨道：“想当年，我本是一名记者，二十年的记者生涯让我幸运地接触到了各行各业的精英灵魂，聆听了他们的深邃思想，出了几本书，竟然意外地被赋予了未来学家的光环，真让我受之有愧。
受那些顶尖人物智慧之光的影响，我一直在思考社会上很多不合理现象，忧虑人类社会的未来走向，并等待一个可以施展自己抱负的机会。
后来，得益于寒山真人的无条件信任，以及克隆、转基因等前沿生命科技与空间感知技术的飞跃，让我有幸引领一群全球顶尖的学者，共同启动了‘方舟计划’，那无疑是我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父亲，您是真正的英雄。”
“英雄？呵呵，可如今的我双眼已盲，心亦自囚，宛如一介废人。”
眼疾让曾经光彩夺目的父亲变得如此颓废，父亲的自嘲让云生的眼眶再次湿润。
这四年来，她四处为父亲寻找医生治疗眼疾，但很多权威专家都认为父亲眼睛功能完好，视力模糊极有可能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他们也尝试了很多种方法，却依旧治疗不好他的眼疾。
她轻声安慰道：“现代医学日新月异，总会有奇迹发生。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尝试角膜移植手术，我定竭尽所能，为您寻得最好的医生。”
云深却轻轻摇头，语中透露出几分悲哀：“生儿，你不明白，我这不是病，是命，也是我执意开启方舟计划该背负的因果，就算角膜移植也没有用。”
云生惊愕道：“父亲，您是科学家，要相信科学。怎能轻言放弃？”
云深那无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窗棂，投向那遥远而模糊的光明：“是啊，科学确实能用因果关系解决很多谜题，但人的视野有限，世间真正深奥的问题往往隐藏在冥冥中那些我们看不见的关联之中。你身为寒山界之主，更应体会此中真意。”
云生想起了寒山真人神鬼莫测的手段，再次安慰道：“师父曾言，命运非天定，人力可回天。请您相信，我一定能找人治好您的眼疾。”
云深叹了口气，不愿云生再为她的眼疾忧心，便转移了话题。
“其实失明不算什么，我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倒是你的终身大事令我放心不下。生儿你也老大不小了，父亲希望你早日找到良人，好替我伴你左右。”
云生面色绯红，露出小女儿娇羞的神色：“父亲，我不嫁人。”
云深笑而不语，“呵呵，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王力那孩子虽有些许不稳重，但胜在知根知底，我相信他能照顾好你，你觉得怎样？”
云生跺脚道：“父亲，我对师弟没有男女之情。”
王力是父亲的科研助理，云生一直喊他师弟。
云深打趣道：“哦，那隔壁老李家的老大怎样？他科研有成，人品端方，是个可造之材。”
云生终于受不了父亲东拉西扯，吞吞吐吐地说道：“父亲……威廉……他回来了。”
云深闻言，脸色微变，怒意一闪而过：“什么？就是那个一年前不辞而别，害你消沉好久的威廉？”
父亲只知道两年前她谈了个男朋友，后来她情绪一直很低落，在父亲反复追问下，她只得随便找了个男朋友消失的借口，没想到父亲记得这么清楚。
云生低声辩解道：“他没有不辞而别，只是离开去东青区工作。”
“你这孩子就是太单纯，容易受骗。无论怎样，他为了前途放弃了你，绝非良配。你们现在还有联系么？”
“没有，我没回他信息。”
“生儿，听我一句劝，他不适合你。”
“女儿明白了。”云生应声，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父亲又哪里知道，当初不是他放弃了她，而是她放弃了他。
罢了，既然当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别再回头。
早餐过后，云生收拾停当，端坐于电脑前，指尖轻触键盘，正要撰写一封邮件，不经意间，屏幕边缘跃入眼帘的几则新闻标题，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的心头。
“惊爆！N市海洋大学权威教授云深被指学术造假，中白区科学基金会迅速响应，专项调查已启动……”
“学界震撼！知名未来学家云深深陷学术不端漩涡，遭校方停职审查……”
“师道尊严何在？云深教授被曝剽窃学生成果，是道德的沦丧还是欲望的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