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莫粦便随着大哥,在这广阔的八里屯阿兰雪原上,在寒风吹雪中,操练奇骆温部的兵马,并不时的汇通其余五部兵马协同操练。
这一日,阳光明媚,雪原上罕见的没有刮起大风,莫粦向纳术告知了一声后,便打算带着敕烈孤一同去往营地附近的草原和树林中狩猎。
当莫粦和敕烈孤出了毡帐,将要行至那两杆象征铁炎部族的风狼鹘狐尾飘带大旗和哈剌苏勒德大旗下时,他看到,在哈剌苏勒德大旗下,有两人正站在那里说着什么。
其中一人身穿黑色貂皮袍子,头戴紫貂皮翻毛皮帽,左手小臂上似乎架着一个白绒绒的小鸟,此刻他正手指着小鸟,努力的朝着另一人述说着什么。而在他的身旁,则站着一个比他稍矮些的身穿白底蓝边吊面皮袍、头戴灰白色皮帽的少年,此刻少年正一边紧紧的抱住怀中的黑色物什,一边怯怯的向后移步。
莫粦眉头一挑,紫貂皮帽子,黑色紧身皮袍,这身打扮怎的如此熟悉?
随着他脚步的靠近,他终于彻底看清了两人的容貌。
是这家伙?狐狸精?
正如此想着,便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
“哎呀,我说小兄弟,看看哥哥的这只神鹰吧?仔细瞧瞧,瞧瞧,注意它的眼睛,眼睛知道吗?看呐,金色的,金色的知道吗?金色的鹰眼,不是我吹嘘,这可是草原上的上等猎鹰金眼鸦鹘!哦吼,别看它现在一身灰白色绒羽,看着很是幼弱,等它长大了,那可是猎鹰中一等一的强者,它上可捕天鹅,下可捉黄羊,鹰眼犀利,双爪无情,可真正是猎人的好帮手呢。”
“胡律金?”莫粦喊了一声。
也许是说的太过投入,架着鹰的胡律金好似并未听到莫粦的喊声,他仍旧双眼死死盯着身侧白袍少年怀中的黑色物什,继续道:“怎么样?小兄弟,这金眼鸦鹘换你怀中的小犬是戳戳有余了吧?做哥哥的就吃个亏,把这好鹰让给你,你呢,只需将怀中的小犬给我便可。哎呀,也不是我要,就是哥哥在库迪部看上了个美人儿,这小犬可爱,正好送于她当礼物,小弟就当是成全哥哥可好?”
莫粦就在离两人的几步外站定,看着胡律金继续口若莲花的忽悠着。
“你的鹰就是再好,我,我也不换,乌恩奇是我的朋友,我要一直和它在一起的,你,你再找别人换去吧。”
莫粦看了过去,却是那个身穿白底蓝边皮袍,头戴灰白色皮帽的少年拒绝了胡律金的交换。
等等,这抱着小犬的少年也很是眼熟呢。莫粦目光一聚,他记忆力极好,在脑中想了片刻后,便想起了少年是谁。
是他呀,那日在金鹰大帐议事,坐于达烈图身后,偷偷看着自己,被自己发现的少年,莫粦想到。
“哎呀,小兄弟,你怎么——”胡律金见少年不为所动,似乎急了,他跃跃欲试,还待再说说金眼鸦鹘的好处。
“哦吼!狐狸精!这几日诸部操练兵马,怎么不见你的人影呢?”看着胡律金逼得那少年太紧,莫粦忍不住冲着胡律金大声喊道。
“嗯?”胡律金终于从白袍少年怀中的小犬身上移开了目光,看向了说话的莫粦。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莫粦笑看着他道。
“怎么会,怎么会,踏雪骑风,莫粦大那颜嘛,我胡律金怎么会忘了草原上的少年豪杰?咦,你是要出去打猎吗?”胡律金看着莫粦腰间挂着箭筒,牵马走近了,笑着道。
“喂!还没说呢?这几日你们速勒都部也参与了六部合练兵马,怎么没见你的人影?”莫粦打趣道。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讨厌打打杀杀了,也不擅长。我的优势是头脑,嗯,是头脑,厮杀的事儿交给擅长厮杀的人,我相信以我的头脑,照样能为铁炎部出力的。”胡律金丝毫不在意莫粦话中的嘲讽之意,反而理直气壮的对莫粦说道。
“你这家伙,但愿吧你。”莫粦无奈的摇了摇头。
“莫粦哥哥好。”抱着小犬的白袍少年怯怯的开口。
“你认识我?”莫粦看向朝他问好的少年。
“嗯,阿爸从征伐塔依尔人的战事中回去后,就经常夸赞你呢。”少年点点头道。
“你阿爸?”莫粦续问道。
“我阿爸是温吉烈部的达烈图。”少年见莫粦问话,立即回道。
难怪了,那日在金鹰大帐中自己便猜测这少年身份尊贵,怕是达烈图叔叔的子侄,看来还真是呢。
“达烈图叔叔的儿子就是我莫粦的兄弟,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莫粦郑重道。
“勿良合台,我叫勿良合台。”少年道。
“勿良合台,勿良合台,我记住了。”莫粦喃喃道。
“勿良合台小兄弟,缘分呐,你看,我和你莫粦哥哥是好朋友,放心,就算是冲着莫粦的份儿上,我也绝不会让你吃亏的,你看,你那只小犬能不能——”胡律金看到莫粦显然是和这少年的父辈有旧,他迅速的借势将话题拉回了金眼鸦鹘与黑色小犬交换的事上。
胡律金这家伙,看来是对勿良合台的黑色小犬势在必得啊,这小犬究竟有什么不同,会让这家伙如此念念不忘?莫粦心中愈发好奇了。
“速勒都的胡律金,你是在欺负我的勿良合台弟弟吗?”
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自莫粦的身后传来,这声音是如此熟悉,这声音又是如此让莫粦念念不忘。在答兰纳木格思之野,在他带着三千轻骑冲入塔依尔人的重围中厮杀时,他的脑中仍旧会划过她的身影,他担心她的安危,他想要再见到她,于是他拼命厮杀,一定要活着,她是他在那场大战中求生的执念之一。又有多少次,在梦中,他都曾与这声音的主人相逢,睁眼后,却不见那人儿的身影,他渴望再听到这声音,渴望再见到那美丽的身影。
辛蓝,是辛蓝啊。
莫粦慢慢的转过了身去,白皙明艳的脸庞,高挑婀娜的身形,再配上白色的狐皮斗篷,白色的翻毛狐皮小帽和那精致的鹿皮靴子,他的眼中,美人依旧。
“你——还好吗?”莫粦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哼!你是谁呀?”辛蓝白了莫粦一眼,脸色清冷道。
她还在怪自己,怪自己当初在答兰纳木格思之野大战中丢下她,没有带着她一起冲入战场,而是将她打晕交给了卓格,将她提前带离了战场。
我怎能让你卷入厮杀,那不是女子该经历的啊。莫粦心中对当初自己的决定毫不后悔。
“我——不后悔。”莫粦看着她沉声道。
“草原上的男人,答应的事却来使诈么?”辛蓝那明亮的双眼看着少年道。眼前的少年原本答应她,带她一起冲入答兰纳木格思之野,带她一起去救父亲,但却趁她不备,将她击晕了。虽然她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但真到了见面之时,她还是忍不住埋怨他。
“草原上的男人厮杀,不就是为了女人、孩子和老人不再卷入厮杀吗?”莫粦说出了他的看法。
无论别人怎么想,在此时尚且单纯的莫粦看来,战场,厮杀,为了什么?是为了守护啊,守护部族,守护亲人,守护一切幼弱之人,而不是为了一两个卓颜、那颜的利益。
但事实真会如此吗?还是让少年自己去经历吧。。。。
“真是个木头呢,我怎会真的怪你,怎就不会说一句软话呢?”辛蓝低头沉默了半晌,低声自语道。
“什么?”莫粦道。
“你——算了,我们温吉烈的女儿不是小气之人。”辛蓝轻轻的摇了摇头,抬头看着莫粦道。
“你,原谅我了?”莫粦开心道。
“哼,暂且不与你计较了,但你失信在前,算你欠我一次。”辛蓝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着莫粦道。
“那要怎么还呢?”莫粦亦是温和的笑道。
“等想好了再告诉你,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哟?”辛蓝道。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奇骆温的男儿一诺千金。”莫粦认真道。
“这个,这个,嗯哼!辛蓝,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果然是温吉烈部的第一美女,美貌是更胜从前呐。”胡律金眼珠乱转,左右观察,在一旁看着两人叙旧,此时,趁着二人说话的间隙,他适时的开口,大肆夸赞辛蓝。
“辛蓝姐姐。”勿良合台亦是开口喊了辛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