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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夜宴

苍狼国度 大漠鹰眼 4547 2024-07-09 16:43

  次日傍晚,海平国王在宫中大宴铁炎部使团众人,莫粦再一次的进入了这座恢宏的王宫之中,只不过不同于昨日朝会正式朝见海平之主时那般庄严肃穆的紧张氛围,这次入宫夜宴,倒是让人轻松的不少,毕竟宴会,总是要充满欢乐才是啊。

  一路在身着粉白宫裙、眉目秀丽而又手提精致灯笼的女官导引下,莫粦一众人自飞檐斗拱的“大业门”内穿行而过,便见第一重大殿“永兴殿”与廊庑环绕形成的颇为广阔的广场之上,由南自北,直至向西绕过大殿通往第二重大殿“庆历殿”的路上,有手提明亮灯笼、微微颔首、姿态恭敬的女官层层侍立左右,她们手中那灯笼发出的亮光,宛如一条火龙,为使团众人彻底照亮了前路。

  而在这些女官的身后,则同样各自的侍立这宫中威猛的速慎禁军,他们手持长枪、腰佩横刀、漆黑铁甲在灯笼点点光照下泛出一丝红光,这些禁军精锐身材高大壮硕,神色肃杀、冷漠,粗犷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的笑意,与那姿态恭敬颔首的女官形成了显明的对比。

  恩威并施,礼与兵同在,这也许就是海平国想要传递给铁炎部使团的意思吧。

  随着绕过“永兴殿”,莫粦一行来到了第二重大殿“庆历殿”的广场之内,再缓行片刻,便到了“庆历殿”的白玉阶下。

  使团在“庆历殿”下等了片刻后,鼓乐再起,不同于前日的整肃庄重之音,这次的鼓乐声显得颇为欢快灵动,使人闻之心喜。

  一个内侍随着鼓乐声走出了殿外,当他站定后,鼓乐随之而止,接着他在玉阶之上向莫粦等人大声宣告道:“上命,准铁炎使团入殿!”

  在听到了内侍的喊话后,莫粦随着布尔留哥等人先行在殿外低头抚胸称谢,而后在女官引导下拾阶而上,往大殿内走去。

  当进入殿内后,莫粦看出了这“永兴殿”与昨日朝会的“勤政殿”的不同,“庆历殿”明显更为奢华,其内雕栏画栋,殿柱之上、横梁之上都雕有精致而繁复的银丝瑞兽花纹,屏风绣以金丝,御座嵌以宝石,就连四角摆放层层烛火的灯架都在边沿挂满串串东珠,当真是奢华明丽、灼灼生辉,令莫粦这个来自苍茫贫瘠草原的游牧少年大开眼界。再一次对速慎王室的雍容华贵有了全新的认识。

  殿内面北朝南的金御座下首,东西两侧,分列排排大案,当莫粦他们入内时,其东的案席以然满座,那里坐着的尽皆是海平国的官员,莫粦略略扫了一眼,韩继兴、穆振坤、薄云机、赫伯胥四大海平国政事堂重臣皆在座,而在他们的身后,则坐着一众着大红、浅绯袍服的官员,想来能入此殿配宴者,官品虽不如韩继兴等人,但也不至太低才是。

  而在金御座下首西侧,并排列着一十二章大案,显然,它们自是为铁炎部使团众人准备的。

  在布尔留哥的带领下,莫粦等人先行在殿中央站定,向上首金御座上的海平国之主再次抚胸行礼,诚恳的感谢赐宴,而后,莫粦便听到了一个颇为平和的男声自上首传来,莫粦虽然低着头,但凭直觉,他相信,这个男声绝不是宫中内侍那尖利的声音,不是内侍的声音,自金御座传来,自然便只能是这座巍峨王宫的主人,海平国王的声音了。

  “汝等出漠北,千里远来朝孤,其心至诚哉,今特以宴飨,抚卿等之劳乏。”

  当听到这段来自金御座上的“教命”后,布尔留哥再度带着莫粦等人称谢。说实话,若不是今日夜宴前有礼部官员提前至驿馆教莫粦等人夜宴之礼,听到什么话能入殿,听到什么话要称谢,莫粦还真就听不懂这段带有“汝”啊、“孤”啊、“卿”啊的文绉绉的说辞了。

  在向海平国王称谢后,莫粦等人自北朝南,以布尔留哥开始,以此走到了十二张大案之后,此时还不能坐,因为在谢过了海平国王后,又要和对面以韩继兴、穆振坤、薄云机、赫伯胥为首的一众海平国官员相对行平礼,莫粦他们抚胸颔首,对面的速慎官员们微微躬身、双手作揖,在双方行平礼过后,莫粦这才真正坐了下来。

  而当坐在了自己的案席后,好奇之下,莫粦微微抬眼,向金御座之上看去,这一次,上首的金御座上没有如昨日般挂以玉帘遮挡,他终于看清了上首男子的样子,约莫四十余岁,待冠以软脚幞头,着一身虎纹白袍,面皮白净俊逸,唇上留有修剪得体的短髭,双眉微淡,鼻梁高挺,看着是一副文士相貌,只是他那双眼睛中的目光太过淡然了,敏锐如莫粦,甚至在一眼看到他的双目时,似乎从那双眸子里看出了一丝颓废和慵懒。

  缺乏君王的锐气,这是莫粦对这位海平国之主的直观印象。

  入座后不久,各种佳肴便被女官们一道道呈到了案上,当莫粦他们各自案边相候的女官为使团众人斟满第一杯酒时,上首金御座上的王先行举杯。

  “为两族之谊,今日,孤与卿等共饮。”

  金御座上的男人站了起来,举杯道。

  “谢我王,臣等敢不效死,满饮!”

  韩继兴亦是举杯站了起来,而紧随其后的,一众海平国官员纷纷举杯站了起来。

  “谢王上大宴,愿与贵国世代修好!”

  布尔留哥带着莫粦等人站了起来,举杯大声道。

  第一杯宫中佳酿满饮而下后,宴会的氛围逐渐热闹起来,鼓声、琵琶声激荡而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众劲装舞姬,虽是女子,亦透着一股英气,她们个个佩剑而舞,伴随的时而低沉,时而热烈、时而悲壮奋武的乐曲,不断的变幻着整列,在莫粦瞧来,倒像是军中之舞。

  “所谓大鼓震天响、传声上百里,气势雄浑,感天动地,此乃武王破阵之乐,为今日殿内夜宴,场地不阔,若是在大业门外奏之,配以速慎禁军数千人大开大合的操演,场面当更为壮观,此时所观之舞,只可称之为小破阵乐矣。”

  莫粦的旁边,萧未平遗憾感叹的声音传来。

  “萧老头儿,说说啊,这武王破阵乐是什么人所创。”莫粦一边看着殿中激昂的舞乐,一边稍稍侧头问道。

  “相传此乐乃海平国太祖宇烈蒙所创,海平国开国之初,有高余国降将金道圭以鸭禄江以南数州之地降宇烈蒙,宇烈蒙厚待之,仍以其主所降数州之政,后,高余国以高爵厚利召诱,许以王女妻之,而彼时,海平国初建,又逢中土动乱,新生之国随时都面临着被襄朝驻守辽东的大军冲击。在权衡利弊之下,金道圭遂携数州之地复叛海平,归降高余国。宇烈蒙闻之,大怒曰:撮尔小贼,不知乃公刀利!竟小视于我!宇烈蒙遂亲点速慎八部精骑三万,对外宣称为避中土战乱,将迁都北上而避,制造谣言,使金道圭放松警惕,实则连夜疾驰而过鸭绿江,绕过诸城,直奔金道圭居城义州城而去,金道圭治军不严,兵卒散漫,宇烈蒙突袭而至,守军见尘土飞扬,速慎骑兵彪悍异常,遂失斗志,义州外城旋即而破,金道圭以所剩数百亲军列阵于内城顽抗,宇烈蒙手持战刀,一马当先,亲自率军冲杀,终于在内城冲破了金道圭的阵列,亲手斩下了金道圭的头颅,为纪念这次胜利,遂作此破阵乐以记之,而海平国在宇烈蒙死后,为其私上谥号武王、庙号太祖,遂此破阵乐又被后人称之为武王破阵乐了。”萧未平淡淡道。

  “原来如此,破阵乐,还有点儿意思。”莫粦轻声道。

  而在武王破阵乐后,又是几曲欢快、轻柔的舞乐,起舞的舞姬的动作更加的柔美,飘带飞扬,轻歌曼舞,不复方才般气势雄浑。

  在这几曲舞乐过后,便见有一白衣胜雪的背负古筝缓缓入殿而来,她的面庞上带着轻纱,模糊了她的真容,但那双明媚的双眸,白皙的额头,秀丽乌黑的长发,还是让人直觉的感知到,她定是个美人。

  是她,她怎么回来这里?还真是巧呢。

  随着女子莲步轻移,莫粦的双目随之转动,虽然少女带着面纱,但她的双眸,她的白衣胜雪,都让莫粦第一时间认出了她,而且无比肯定,这女子就是那日在无相寺时,与他先后遇于三世佛前和莲花池畔之人啊。

  “韩卿,汝女元熙亲自抚琴,看来孤今日有耳福了。”许是多喝了几杯酒,上首金御座上的男子发出了颇为慵懒的感叹声。

  “咳!王上谬赞了,小女元熙才浅,虽不能如男子般为国家效文武之力,然宴飨佳宾,传我海平国乐礼精华于番邦,她或还能效力一二!”随着韩继兴的咳嗽声,莫粦观察到,上首金御座上刚刚还姿态稍显慵懒、颓废的君王,立时便端正了坐姿,稍稍收起了身上的放松姿态。

  哈,这王倒是很怕韩元徽他阿爸呢,莫粦心中一动。

  “韩卿说的是,宴飨佳宾,自然应以我之礼乐达与番邦。嗯,快来人,为韩四娘子备座。”似是为了刚才自己的失态而感到了些许慌乱,海平国王略微尴尬道。

  “小莫粦,看到没,韩氏权臣,威压君上,竟积威至此,不简单呐。”莫粦的耳边悄然传来了萧未平的声音。

  而萧未平在说这话时,声音极小且目视前方,没有丝毫偏头看向莫粦的举动,若非莫粦耳力极佳,这般小的声音,他还真未必能听到。

  韩继兴好大的威风!只是如此势压君王,按照自己所知的中土帝王故事,韩继兴亦或是韩氏的权臣之路真能长久么?按照自己了解的三四个中土帝王故事,如这般权臣的,要么最终夺权篡位,要么就被诛杀全族,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啊,莫粦心中默默想到。

  正在他默默想着时,韩元熙的弹奏已然开始,曲调悠然,时而如高山之巍、飘忽无定、云雾缭绕,时而如幽间之寒流,清清冷冷,时而又如行云流水,旋律轻快如歌,扬扬悠悠,时而又令人如在激流峡谷,惊心动魄、目眩神移,有虎狼怒吼之象。如此结合了轻柔与激荡的琴曲,如此超凡脱俗的演奏,令莫粦身心俱震,这曲调完全不同于漠北的马头琴,不同于苍凉雄劲的草原长调,但却同样令他入迷其中,它舒缓如流水的部分,令他想到了奇骆温部在撒阿里之野的肥美草场,牛羊遍地,自家悠然放牧,夜里再喝上几碗母亲亲手制出的马奶酒,生活的美好令他沉醉。而它如激流峡谷、惊心动魄的部分,则令他想到了与塔依尔人残酷厮杀的达兰纳木格思之野,鲜血横流、刀光闪耀,矢如雨下,仿佛一瞬间他又回到了那充满了血腥和冰冷的战场。

  莫粦微微闭上了双眼,任由琴曲环绕耳边,沁入心间,最后,仿佛山与水融为了一体,曲调归于平和,一曲终了。

  “气韵自然、意味无穷,能将此高山流水之曲弹奏的如此自如者,天下几人耶?为此曲,当浮一大白!”萧未平仰头满饮了一杯,摇头感叹道。

  高山流水,这曲子是叫高山流水啊,果然曲如其名!至于人,亦如此曲吧?莫粦看着金御座下,另置一席,刚刚抚平了琴弦的白衣少女,心中想到。

  “好,甚好!韩卿之女真乃琴道大家也。”海平国王似是亦听得入迷,他喝了杯酒,高声夸赞道,此时的他,又稍显轻佻失态了。

  “何敢受王上大家之赞,她不过小有所成,离大道还差的远呢。”韩继兴起身郑重作揖,而后摇头淡淡道。

  接下来,莫粦等使团众人又观赏了几曲歌舞,又至殿外,明月高悬下,大殿外石阶下侍立的女官、禁军手中的灯笼光亮星星点点,海平国王命人点燃了烟火,抬头看着冲天而上,在空中绚烂、炸裂,照亮了夜空的火光,莫粦的心中无比感慨,这就是城居之国太平盛世的繁华景象啊,四分五裂、互伐不休的草原游牧人呐,何时也能向这般坐在一起,衣冠齐整、其乐融融的一同看一场烟火?

  夜宴结束了,莫粦亦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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