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亮从东边升起,洒下朗朗清辉,将成千上万的尸体一个覆盖,凉冷阴森。
温良玉站立于城楼之上,瞭望着远处的朦胧的景色,心中怅然,感慨良多,自问道:“今日一战,谁是赢家?”
刘文心上的城楼来,随口回道:“同类相残,莫问输赢。”
温良玉收回眼睛,等刘文心走到身边,问道:“军师,明日虎牢关,我军还守得住吗?”
“叛军近十一万精兵出营帐,三万来人回,惨败。我军兵马已不过一万,且伤残过半,惨胜。尸体从城墙根堆到了城楼之上,已无险可守,何来守不守得住一说。”刘文心将天空的月亮望了望,将目光落到堆积如山的尸体上,叹息道:“罢了!守不住关门,一堆白骨,守住关门,还是一堆白骨,随他去吧!”
温良玉道:“不行啊!军师。虎牢关一失,京师定当沦陷,各地豪强要是趁势而起,天下必将生灵涂炭,永无宁日。”
刘文心怅然道:“可拿什么来守呢!从荆襄带来的好儿男差不多死伤殆尽,只为回复朝廷一纸诏令。”
温良玉回道:“朝廷坐享其成,还不明是非,逼人送死,是让人气恼。但守住京师,不光光是为了朝廷,而是帮天下万民守住一份安宁,消除永无休止的动乱。”
刘文心两眼清辉漫漫,转过脸,向城楼下走去,边走边说道:“今晚睡上一觉,明日叛军再来攻打,能爬上城墙的我军将士,怕是不过千把来人了,只能用心来守了。”
温良玉对着城上城下堆积如山的叛军尸体,愤言道:“你说你们,不在北边好好为家国固守边关,选择南下与自己的同胞同归于尽,只是为了成就一人之私欲,不觉得这样做不值得吗!我想你们大部分人是不会觉得的,今日交战,你们将守军斩杀于刀枪之下时,你们的身上除了英雄气,就是自豪感。”
言语落,带着失望,走向楼梯,谁知被一个守军的尸体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温良玉停了下来,对着守军将士的遗体就是一个鞠躬,温言道:“对不起啊!你们为了守住大夏国的心脏,流完了心中最后一滴热血,可敬可佩!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但我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死,你们可能会说,这样就够了。”下得城楼,几个回头,向议事堂走去。
议事堂灯火通明,将领们都在,伤痕累累,鲜血凝固一身,极为肃穆庄重。
坐在角落边的靖王死气沉沉,总觉得自己坐在这里‘有伤风化’,倍感一无是处。
温良玉走了进去,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见大家都不愿说话,就想来个抛砖引玉,道:“今日一战,足见我军英勇,打击了叛军的嚣张气焰,为其他各路的勤王之师做出了表率,可歌可泣。”
刘文心接话道:“今日惨败,我身为军师,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辜负了全军将士的信任。”
言语落,站起身,对着门外就是一个鞠躬。
黄宗站起身来,接话道:“身为主帅,我竟然也猪油蒙了心智,没听取军师的劝谏,及时收兵,让大获全胜转变成惨败,罪不可恕,再无颜面对全军将士。”
廉正站起身来,说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我们来说,是败,不是胜。今日之败,败在骄兵。有些将领在取得一点小小的胜利后,就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漠视军令。这种思想要不得,以后必须改过来。叛军之所以选择今日全力攻打关城,是由于我军没能及时撤离战场,让叛军在汜水河北岸一路追杀,伤亡惨重。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我军将士为了家国的安宁,可以做到视死如归。本来,有这样的将士,是国家的幸运。可就因为一个恋战,让他们枉送了性命,是我们这些将领们的悲哀。”
左斌、何文天、于英俊站起身来,齐声道:“我等因贪图小利而漠视了军令,以至没能让大军及时撤离战场,导致成千上万的将士无辜丧命,罪业深沉,甘愿接受军规惩处。”
温良玉道:“黄将军,刘军师,左将军、何将军、于将军,现在追究责任,为时已晚。你们要是真的知道自己错在了那里,不惩处也会改过来,还是好好想想,明日该怎么御敌吧。”
刘文心道:“幸存下来的将士,大多都负了伤,今晚睡上一觉,正是伤口愈合的时候,明早一个醒来,怕是起床都有点困难,别说爬上城楼跟敌军短兵相接了。我的意思很明了,吃过晚饭,从洛口仓带上粮食,跨过黄河,北上并州。”
靖王听过,鼓起勇气,站了出来,问道:“军师,虎牢关不守了,京城怎么办?”
黄宗一听,很是爽快的回道:“殿下,不是我们不想守住关城,是陛下不让我们守。”
靖王道:“黄将军,你这话就说的有点过了,陛下那有不让你们坚守的道理。”
黄不佑站了出来,接话道:“殿下,陛下要是让我们坚守,就不会连来两封诏书,强行逼着我们出关作战了。明知叛军是北疆的兵马,善于阔地作战,硬要逼着我们丢弃关城跟叛军硬碰硬,不是不想让我们坚守,是什么?”
靖王道:“那是京城人心惶惶,群臣逼迫,陛下也是身不由己。”
杨律钦接话道:“陛下是天子,群臣一个逼迫,他就就范,这点担当都没有,何来圣明一说。”
廉正道:“黄将军,陛下的心思,我们做臣子的不该私下议论。”
正在这时,秦越走了进来,两眼拴着泪珠,苦言道:“大人,二爷,正国大将军他...”
廉正见过秦越的泪光,站起身来,忧心道:“正国大将军怎么哪?快说!”
秦越回道:“彭城一战,正国大将军身先士卒,被敌军放了令箭,身中剧毒,不治,当天就过世了。”
晴天一个霹雳,落在廉正身上,廉正一个没顶住,瘫坐回椅子上,悲戚道:“怎么会这样?”
秦越道:“探子回报,好像是朝廷发下诏书,逼我军出关作战,安思景他们得知消息,为了让朝廷下定决心让我们出关作战,便出兵攻打彭城、睢阳。只要睢阳、彭城告急,为了缓解那里的战事,我们不愿出关也得出关了。”
黄不佑听过,苦言道:“正国大将军戎马半生,亲手打造的大夏国,一天福没享,然后死在大夏国一张发号施令的纸张上,真是可笑至极!”
黄宗听过,双眼挤满泪珠,对着黄宗道:“黄不佑、杨律钦、杨广利听令,传达本将号令,吃完晚饭,全军拔营,过黄河,北上并州。忠诚去死,奸邪发号施令,这样的京城我们不保了,除非他换个话事人。”
“是,末将领命。”黄不佑、杨律钦、杨广利站起身来,朝大门走去,靖王拦都拦不住。
靖王没拦住黄不佑三人,走到温良玉的身边,说道:“你快劝劝,就这样走了,他们也就成了叛逆了。”
温良玉一腔的悲愤,满心的哀伤,那能有什么理智,回道:“安思景能有今天,全是你父王一人之过,为了帮他抹去过错,不可能让天下的忠良之士都去送死吧!”
靖王道:“可事情都出来了,意气用事又不能解决问题。”
刘文心道:“殿下,你还是连夜回京吧!这里你不能再待了,朝廷没找到妥善解决的办法之前,我们不会再听那张纸的。”
靖王道:“我就是回京,也得知道你们的心意吧!”
刘文心道:“陛下既然老糊涂了,任凭那些奸邪摆弄,那就叫他依靠那些奸邪去吧!”
靖王道:“现在乱局已定,那些人就是再不是,他们也没起反叛之心,总不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吧!”
黄宗道:“殿下,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你不对他们喊打喊杀,可他们对我们喊打喊杀。你今日亲眼所见,他们要来陛下一纸诏书,我七万将士就得自寻死路。还好,老天不是特别绝情,给我们留下了一万人马,没来个全军覆没。”
靖王听过,走到廉贞的身边,说道:“廉大人,这里就你最大,你就说句话吗!”
廉正苦笑道:“殿下,你让我怎么开口?总不能让黄将军去跟今日幸存下来的将士们说,兄弟们,朝廷有旨意,你们今日没死成,明日接着死去吧。”
靖王一听,哑口无言,孤站一旁,举目无亲。
就在这时,一校尉走了来,行礼道:“将军,军师,晚饭好了。”
黄宗站起身来,大声道:“大家抓紧时间吃饭,在日出之前,必须过的黄河,才有生机。”
“是,将军。”
除了靖王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其他人都出得议事堂,朝着饭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