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 江寒杀人事件(二)
刘志恒此前并不完全了解江寒的身份,他只知道江寒和丁竹娘之间关系匪浅。
而丁竹娘又是黑衣使千户秦无情的徒弟,如此,江寒算是和黑衣使扯上了一丁点关系。
刘志恒所在的朝中文官集团常年和黑衣使不对付,比起说是秉公办案,不如说他是在对付黑衣使。
当然,这种说法有些牵强,但或多或少可以讨好一下文官集团,也顺便恶心一下老对手。
刘志恒心想,反正撞到他刀口上了,不给自己加戏,都对不起死去的那个泼皮。
至于那个泼皮是谁?管他呢,干就完了。
少年侠士冲冠一怒为红颜,为维护黑衣使千户的徒弟,杀人放火,伏法受诛。
嘿嘿,真是一个好故事!
不知道那位秦千户听了会如何?其他黑衣使听了又如何?
理想很丰满,然,现实中的客观事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刘志恒怎么也没想到,他打算用来恶心黑衣使的犯人,却和当今“火的一塌糊涂”的白大人有关系。
刘志恒沉思了许久,理智告诉他,自己最好不要和那个败类产生任何瓜葛,可政治嗅觉告诉他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刘志恒考虑的很清楚,这个败类如今不止在江湖上人人喊打,经过上次在朝堂上的事,在几位有份量的大人眼里也是眼中钉肉中刺,只要自己能让这位白大人吃个大亏,自己在江湖朝堂皆可名利双收。
刘志恒看了一眼文师爷,大概已经猜到他心中所想了,可他还在纠结,到底该不该见白磊。
刘志恒终于开口道:“他和犯人是何关系?”
文师爷道:“学生昨晚特意打探了一下,犯人和秦千户的那个徒弟,都是那个败类从外地带回来的,想必应该是他家里的下人。”
“一个下人?”刘志恒有些迷惑。
仅仅是一个下人?
会有家主来探视一个犯了死罪的下人么?
文师爷道:“大人不必纠结,不管犯人和那位白大人是何关系,他既然亲自来,大人何不把他当成踏脚石?
大人也无需理会他是何目的,只需用力踩上去,踩得越狠,大人自然登得越高。
相反,大人若是不肯见他,事情传出去后,难免遭人口舌,说大人与那个败类同流合污。到时,大人恐怕会落得一个昏庸无能,狼狈为奸的名声。”
刘志恒再次陷入沉思,说起来他只考虑了是否将白磊当成踏脚石,却没考虑不和白磊正面过招的后果,经过文师爷这么一分析,或许真应该见见这位白大人。
刘志恒笑道:“文师爷之言在理,那本官就见见这位白大人。”
“大人英明,这白大人不仅要见,还要声势浩大的见。”
宁安府衙外。
因为去宁安府衙大牢探监被拒,白磊等人不得不来到府衙找宁安府尹,可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几人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或许是急着去红尘歌剧院浪一把,白俊等得不耐烦,嚷嚷着直接杀进去,讨个说法。
被老三白子训了一顿,这小子终于安静下来了。
付斐趁着这个空闲时间,再给白磊介绍刘志恒此人。白磊则有些心不在焉,他有十足十把握搞定刘志恒。
又过了几刻钟,府衙门口突然涌来不少好事百姓。
大概是因为府衙重地,这些百姓都比较矜持,没敢像往常一样用蓝菜叶子、臭鸡蛋等招呼白磊,但指指点点的唾弃声却少不了。
终于,府衙大门打开,通报的小吏回来了,“白大人,府尹大人有请。”
白磊等人准备进入府衙,小吏拦在门前道:“府尹大人只准白大人一人进入公堂。”
几人神色一怔,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白俊跳过去,一把抓住小吏的衣领,厉声道:“你怎么说话的,我家老板来找府尹大人是有事,又不是来受审,为何要上公堂?”
小吏颤颤巍巍道:“这位好汉,小的只是一个传话的,府尹大人说了,白大人身份特殊,为了避免流言蜚语,接见白大人的地方就安排在公堂。
府尹大人还说,宁安城的百姓皆可在公堂外围观,一言一行皆可流传出去,以示公正廉明。”
“老板,这……”白俊一时间无法理解小吏的话。
其他三人却心照不宣,纷纷皱起眉头。
身份特殊,无非是嫌弃白磊名声不好;公正廉明,无疑是自命清高。
说到底,刘志恒无非是想通过羞辱白磊,来达到提高自己名望的目的。
付斐道:“庄主,刘志恒的做法有些过了,这是在有意羞辱庄主啊。”
白子道:“确实过分了,府衙公堂乃律法重地,刘志恒为了求名声,居然做出如此行径,不仅是在侮辱朝廷命官,还有公器私用,徇私枉法之嫌,老板大可上奏弹劾此僚。”
说道羞辱,宁安城的这群可爱百姓,无疑是羞辱他的主流。时至今日,经过一年来的摧残,白磊早已习惯被这些百姓虐待。
与其让刘志恒独乐乐,不如与百姓们一起众乐乐。
呵呵,老夫就是这么豁达。
想到这,白磊扫了一眼周围起哄的百姓,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白俊终于弄清楚了当前情况,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刘志恒,看小爷我不锤爆你脖子上的那团牛粪。”
白磊笑呵呵的拦住他道:“留着力气,等会儿去帮老夫把江寒那黑小子锤一顿。”白磊说着迈步走向府衙大门。
“庄主……”付斐想说什么,被白磊伸手制止。
白磊踏入门口,周围胆大的百姓随即跟了上去,发现没有人阻止,涌向府衙的百姓越来越多。
白磊风轻云淡地走入府衙,穿过前院,一眼就能看到公堂上挂着刷了金漆的“明镜高悬”的匾额,心中顿时涌现一股庄严的感觉。
但,第二眼看到正襟危坐的刘志恒,以及两排握着水火棍,不苟言笑的捕快时,这种感觉马上烟消云散了。
真他妈能装了。
白磊正在考虑给这个逼几分时。
啪——
刘志恒拍着惊堂木,发出一声炸响,差点将他惊得一哆嗦。
威武——
咚咚咚——
两排捕快默契的发出一道拖长音的喊声,同时,手里的水火棍使劲儿的敲打着地面,仪式感十足。
只听刘志恒装模作样的喝道:“堂下何人?”
卧槽,这特么哪是蒂花之秀,造化钟神秀啊,这分明是,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啊!
“刘大人,这样好玩吗?”
“放肆,本官在问你话,还不如实招来。”
我去,你特么上瘾了是吧?
“既然大人诚心诚意的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正事儿要紧,白磊也懒得和他皮,改口道:“本官白磊,乃黑衣……好吧,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个江湖败类,相信不需要过多介绍了吧。”
门外一个百姓道:“切,江湖败类,恬不知耻。”
马上又有人叫嚣道:“江湖败类,卑鄙无耻,忘恩负义,卖主求荣。”
接着,更多人一起指着白磊的脊梁骨谩骂,好不热闹。
这种情况,白磊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眼看好事百姓越来越起劲儿,刘志恒这王八蛋也没阻止的意思,他便开口道:“都够了啊,还想不想看戏了?”
围观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大,顿时叫唤得更欢乐了,颇有提前过年的感觉。
“够了,都给老夫闭嘴!”
白磊运转劲气,发出一声怒吼,公堂被震得一颤,余音回荡,经久不息,门外顿时鸦雀无声。
刘志恒厉声道:“白大人好大的威风啊,是不是要把这公堂也拆了?”
经过围观百姓这么一闹,再对着刘志恒这张嘴脸,白磊再佛系,也禁不住燃起一丝怒火。
白磊反问道:“刘大人也知道这是公堂啊,不知本官所犯何罪,要被带来受审啊?”
刘志恒道:“本官身在公堂乃是例行公事,时刻准备为民伸冤。到是白大人,无缘无故来到公堂在前,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在后,莫不是真的行了作奸犯科之事?”
白磊算是明白了,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官员,都他妈没一个省油的灯,怼起人来,真特么上头。
“刘大人,本官为何在这里,你比谁都清楚,废话不多说,本官是来探监的。”
“白大人要探视谁?”
“江寒。”
“本官没听过此人。”
你大爷的,还跟老夫装。
白磊道:“本官去宁安府衙大牢时,狱卒说是府尹大人亲自下令,不许任何人探视,刘大人却现在不承认,那么,是狱卒欺上瞒下?还是刘大人故意想刁难本官?”
探监被拒时,白磊还拿不准,但现在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刘志恒这孙子故意刁难。
刘志恒装模作样沉思了片刻,道:“本官记起来了,江寒是昨晚杀猪巷杀人纵火案的凶手。
杀人纵火,毁尸灭迹,大火烧毁了十几间房屋,若非老天开眼,整个杀猪巷,整个北郊都要变成炼狱,如此手段简直恶毒到令人发指。”
外面的百姓发出一阵骚乱,纷纷指责此番恶毒行经,要求严惩凶手。
刘志恒又道:“本官很奇怪,一个少年为何如此大胆,敢犯下此等滔天大罪?
以本官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此事很可能是受人指使。为了查出幕后真凶,本官这才下令,提审之前不许任何人探视,以免真凶杀人灭口。
敢问白大人,本官所作所为有何不妥?”
呵呵,果然官字两个口,要不是老夫注意力集中,保持智商不掉线,说不定还真被你给忽悠了。
白磊笑道:“刘大人辛苦了,你看本官像幕后主使吗?本官亲自去探视总没杀人灭口这一说吧?”
刘志恒嘴角翘起,似笑非笑道:“白大人是朝廷命官,当然不会干出如此龌龊之事,但是人言可畏,本官听闻,人犯是你家下人,白大人还是避嫌好。”刘志恒故意将“下人”二字咬得很重。
此言一出,门外百姓顿时炸了锅。
有刘志恒的煽动和引诱,加上这些百姓本就对白磊有偏见,想不以恶意揣测都难。
有甚者更是先入为主,喊道:“大人,这个败类就是幕后主使。”
有人附和道:“对啊大人,这个败类忘恩负义,卖主求荣,什么坏事儿都干的出来,快把他抓起来。”
“抓住败类!”
“抓住败类!”
“……”
整齐响亮的口号声持续半晌,刘志恒很满意,装模作样的义正言辞道:“各位稍安勿躁,本官承诺,一定会找出真凶,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
口号声落下,刘志恒阴笑道:“白大人若是知道内情还请告知本官,早日破案,也好帮白大人洗清嫌疑。”
“本官还真知道一些消息,第一,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杀猪巷的杀人纵火案是江寒所为,幕后主使之说也只是凭空猜测,请刘大人慎言。
第二,杀猪巷只被烧毁了四间房屋,远没十几间那么夸张,请刘大人不要危言耸听。
第三,江寒不是我家下人,而是我兄弟,刘大人的情报工作还要加强。
就这三点,刘大人若想知道更多,本官探视完,再来和大人促膝长谈。”
刘志恒脸上笑意渐浓,压根没理会白磊的一二三,“本官已经说了,白大人要避嫌。”
白磊皱眉道:“刘大人若是不放心可随本官一同前往。”
虽然并不抱希望,但白磊还是先礼后兵,若是刘志恒不识趣,他只好给他爆点料了。
“哈哈……”刘志恒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道:“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果然没说错。白大人不愿约束自己,反而强求本官,哼,道不同,不相为谋,本官急着破案,白大人好自为之。”
白磊气极反笑,道:“说到破案,本官想到一些消息,听闻外城的白纸坊里住着一位姓蔡的妇人,膝下有一子一女……”
白磊话未说完,刘志恒蹭的一下占了起来,惊呼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咦,刘大人如此激动,难道已经猜到这户人家和此案有关?”白磊说着,给了刘志恒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刘志恒虽自知失态,却再也坐不住了,三两步走到白磊跟前,神色庄重道:“白大人,下官以为此事事关重大,请白大人移步后堂说话。”
宁安府府尹官职正五品,比白磊鸿胪寺少卿的从四平还要低一级,不过两个衙门没有任何交集,他这一声下官,很显然是在讨好白磊。
“好啊!”白磊笑道:“不过,若是这消息有价值,还往刘大人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刘志恒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腰也哈了几分,伸手示意道:“嘿嘿,白大人请!”
白磊所谓的消息,跟杀猪巷的案子没半毛钱关系,但这则消息和刘志恒的关系大了去了。
白磊为什么有恃无恐,只因为郭四海留下的“生死簿”上记载了一段刘志恒不为人知的往事。
此事还要追溯到七八年前,当时的刘志恒还在刑部担任清吏司。
话说当时的刑部左侍郎,不知造了什么孽,前后生下两个儿子都夭折了,第三个儿子好不容易养大,却脑子有问题。
三番两次的打击,没有磨灭掉侍郎大人要生儿子的雄性,但自己媳妇却疯了,说有坏女人要害她儿子,一见女人就又撕又咬,家里的几个小妾都被打跑了。
媳妇儿疯了,生不了儿子,小妾没了,还不敢再纳,侍郎大人没办法,最后想到在外面养一个外室。
本来这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会扯出一大堆的家丑,侍郎大人决定找一个可靠的人来办这件事儿。
不找人不行,他也没这经验,总不能去找个烟花女子吧,那……那该有多少战友啊。
这事儿最后落到刘志恒的肩上,老司机刘志恒让侍郎大人很满意,成功拉了一次高质量的皮条。
蔡氏不仅长得好看,屁股也大,一看就是生儿的好材料。
后来,经过侍郎大人辛勤的耕种,蔡氏成功诞下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此后,不管侍郎大人是如何的排除万难,不怕牺牲的努力,蔡氏愣是一个鹌鹑蛋也不下。
眼见上司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刘志恒感觉自己的前途是一天比一天暗淡。
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刘志恒,就差将自己的儿子送给侍郎大人,甚至干脆给侍郎大人当儿子。
蔡氏也急,生不出儿子,别说这么好的屁股,就是她这人再侍郎大人眼里都没用。
刘志恒绞尽脑汁,最后想到一个乐于助人的好主意。
侍郎大人不就是想要儿子吗?老天不送,我可以送一个给他嘛。
就这样,在刘志恒的拔D相助下,侍郎大人成功生了一个儿子。
因为老婆还是疯疯癫癫,最后孩子还是蔡氏在养,一家人就住在城外的白纸坊。
刘志恒不知道白磊对这段荒唐的往事了解多少,但事关他和那位如今已是刑部尚书的战友,刘志恒不敢赌。
无论如何先要稳住白磊。
半个时辰后,白磊大摇大摆走出公堂,带着一行人直奔府衙大牢。
白磊被稳住了,稳的一逼,刘志恒却倒下了,全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瘫倒在椅子上。
原以为白磊是一块稳稳当当的踏脚石,却不想自己还没踏稳,就搬起石头砸伤了自己的腿。
不仅如此,自己今后还要时时刻刻背着这块石头,想到这,瘫坐的刘志恒又望下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