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孙斯思来想去,终于下决定聘用孔门弟子。他提出的要求是为人忠贞,且能领兵打仗。
对宗主忠诚自不必说,能领兵打仗则是季氏家族的现实需要。毕竟,季氏家族掌握着鲁国一半的军队,自己的领军能力有限,季氏家族需要一位将才。
孔子听后呵呵一笑,他指着仲由对季孙斯道:“子路跟了丘多年,志向远大且忠勇,定可胜任。”
仲由听了一愣,正想说几句,却见季孙斯喜笑颜开道:“子路之名,斯早有所闻,今入季府,我可是举双手欢迎啊。”
仲由满脸黑线,他其实不想成为季氏家臣,在仲由心里,自己哪怕是真要出仕,那也要象老师那样,成为国君的臣子,为国家效力。
季氏本就是三桓之首,且早已凌驾于国君之上,难道老子今后就要帮着你季氏对付国君?
但老师居然将自己举荐给了季孙斯,自己作为弟子,自然不能当场反对。
仲由内心不悦,但只好悻悻然不作声。
孔子对季孙斯道:“季孙大人之事已了,丘有一事相商,还请季孙大人支持。”
季孙斯得了仲由为家宰,心里高兴,连连道:“夫子尽管开口,我定当全力支持。”
孔子正色道:“堕城之策,乃季孙、叔孙、孟孙三位上卿全力支持下通过的重大国策,且许诺先堕三都。
丘得国君信任,全权负责此事,如今诏令已颁,相信包括季孙大人在内的三大家族会奉命堕城。
但丘仍担心,三邑定有阳奉阴违者,若出现抗命不遵之事,丘请求武力镇之。
故丘今日前来,就是请季孙大人同意由丘执掌兵权,调用军队,以防不测。待三都皆堕,丘自当归还军队。”
季孙斯听后,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端着茶杯在房间里踱了一圈。
将兵权交给孔子,当然事关重大!
孔丘一介文人,怎么看也不象会领兵打仗的样子,但把兵权交给这样的人,会不会惹出事端来?
见季孙斯犹豫不决,一旁的仲由突然道:“杀鸡何须用牛刀?夫子的统兵打仗之能,当用于大国之间的战事,岂可用于应付国内屑小之乱?请夫子放心,一旦事有变,弟子可率军替夫子分忧!”
季孙斯一听,顿时有了主意,他对孔子道:“子路所言甚是,我掌管鲁左军,子路既为季氏家宰,我自当授予统兵之职。
若堕城一事有变,左司马乐颀、右司马申句须皆忠勇大夫,可任由子路调遣,夫子尽可放心。”
嘿嘿,你孔子要兵权,这事不能随便答应。但仲由是季氏家宰,自然可以执掌季氏兵权。
孔子只要确保有足够的力量应对堕城实施,季孙斯既然肯将兵权交给仲由,那与交给自己又有何异?
孔子对季孙斯深施一礼,道:“如此,丘不胜感激。堕城一事,就交给仲由全权负责了。”
回到孔府,仲由一脸不高兴,对孔子道:“夫子为何同意季氏所请?弟子愿为国家死命,不愿替季氏卖命!”
孔子瞪了仲由一眼,大声道:“子路!你都跟了为师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为师之意?
诚然,季氏等人专权,但国君实在势弱,想要真正在鲁国恢复周礼,岂能走常人之道?
为师尚且忍辱而负重,你为何不能如此呢?
况且,成了季氏家宰,凭你的本事,自然可以在相当程度上影响季氏的决策,有助于明里暗里复兴公室,还国君以国政。
再说,堕城一事,事关在鲁国全面推行周礼,成败极其重要。
成功之,则为师可以替国君在其他各方面削弱三桓之权。倘若失败之,则为师在鲁国的从政生涯也可能终结了。
故为师需要你率军赴各邑,督促堕城之举落实到位。若你不任季氏家宰,季孙能放心让你率军吗?”
颜回在一旁,拍了拍仲由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子路,夫子所谋乃大事,吾等听命行事即可,勿需多想。如今子路当上了季氏家宰,有两件事还得靠子路好好做啊。”
仲由板着脸对颜回道:“子渊就会拍夫子马屁.....哪两件事?”
颜回对仲由挤眉弄眼道:“第一件,将费邑、成邑、郈邑的城墙给拆了。第二件嘛,难道子路不请个客?”
仲由把脸一别,哼了一声道:“堕城一事,子渊不必担心,我自有方案。至于请客么?没问题,但子渊你小子买单。”
颜回笑而不语,给仲由送去了一个鼓励的目光。
师徒几人哈哈大笑,其乐融融。
“将国君诏令发下去,先看看反应如何。”孔子最后作了决定。
好消息很快传来,三桓中的叔氏家族表现出了极强的执行力,坚决贯彻落实了鲁国卿级领导班子重大决策会议精神,率先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叔氏的郈邑城墙拆除。
仲由率军到达郈邑,本是监督监视郈邑拆墙,结果貌似是带了一支军队搞了次城际旅游。
孔子派司寇衙门现场勘验后,完全符合相关规制。
这倒是在孔子的意料之中,毕竟叔氏的郈邑刚发生过叛乱,宗主叔孙州仇也是被搞怕了。降低郈邑城墙规制,今后不怕再有家臣踞城而叛了。
当然,作为卿大夫,叔孙州仇也是为鲁国重要决策作出了表率。孔子在对鲁定公所上的奏折中对叔孙州仇表示了充分的肯定。
开头顺,一路顺。
但貌似出了幺蛾子。
虽然孔子的堕城行动开了个好头,但季氏的费邑和孟氏的成邑并未拆。
三个月的限期很快到来,季氏的费邑和孟氏的成邑依旧没有动静。
费邑邑宰公山不狃貌似根本没收到什么通知,这也难怪,毕竟此时的费邑貌似已经脱离了季氏的掌控。季孙斯虽然是宗主,但他的命令根本到不了费邑。
公山不狃只是貌似没有接到通知。事实上,那个通知,他只是轻蔑地瞄了一眼后,甩手扔进了垃圾筒。
俨然如封疆大吏地方豪阀的公山不狃,已经将他领导的费邑打造成了鲁国的国中之国了。
公山不狃当然研究过堕城政策,他黑着脸对叔辄道:“堕城?亏这帮家伙想出这种愚蠢之计!
如今天下大乱,哪个国家不在修筑城墙以加强防御?孔仲尼居然替国君搞出一个自毁城墙来!让这样的人当政,国家岂有不亡之理?”
叔辄也摇摇头,愤恨道:“那个孔仲尼,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吹嘘什么恢复周礼就能兴国,自以为治理了个中都就很了不起了,见他个大头鬼去吧。
主公,依臣看,堕城是假,对付主公和费邑才是他们的目的。”
公山不狃点点头,沉声道:“如今之计,看来是要和季氏摊牌了。”
叔辄也阴沉着脸,嚅了嚅嘴,小心问道:“主公,下决心了?”
公山不狃脸色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怒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不亮出獠牙,真当老子是病猫?来吧,既然他们看上了老子的费邑,那老子干脆就反了!”
叔辄有些激动,也大声道:“臣定当死命追随主公,就请主公下命令吧!”
费邑,终于叛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