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传递密信
驿馆。
吕良遵照吕不韦的嘱咐,没有询问信使的身份和来历,让其先下去休息,一个人坐在桌案前,捏着眉心,思索着刚才信中的内容。
太大胆了!
竟然要走大王和父亲的老路。
今时不同往日,写信的人难道不知道现在赵国已经深刻吸取教训了吗?
……
遥想子楚和吕不韦那时,是公元前257年,也就是秦昭襄王五十年,赵王丹九年。
那一年,长平之战结束了三年,赵国四十万大军被坑杀,全国上下青壮消耗殆尽,几乎断层。
赵南土地全部沦陷,被白起和王龁率领的秦军推进到了邯郸城下。
那时候赵孝成王对子楚这个质子没什么想法,不认为他能影响大局。
毕竟秦昭襄王是个极富野心的君王,邯郸就在眼前,灭亡赵国只在朝夕之间,这是数代秦王没能完成的大业,秦昭襄王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孙子胁迫,何况这位孙子在最开始还不受父亲喜爱。
再者那些年,七国都杀红眼了,秦昭襄王和白起这对组合更是凶狠如虎狼,在秦昭襄王在位期间,发生了伊阙之战,垂沙之战,长平之战,五国伐齐,鄢郢之战,华阳之战等等战役,把整个七国打成了一锅粥,当时的秦国最不缺的就是狠厉与果决。
赵孝成王也知道子楚限制不了秦昭襄王,所以准备杀了泄愤,在守城前给将士们鼓舞士气。
也因此,对子楚的监视和限制并不多。
却不料半路杀出个吕不韦,贿赂了守城将士,带着子楚跑路了。
当时惊了一群人。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位不受宠的质子日后还真的当上了秦王,并且颇有文才武略。
不得不让人怀疑天使投资第一人吕大相邦当年是否得到过高人指点,或是像传说中的唐举那样会看面相,再或者真的纯凭自己的投资眼光。
不管怎么说,赵国深刻吸取教训,对嬴政的限制和监视大大增加。
吕不韦那套钞能力,现在行不通了!
若想故技重施,也绝对不可能。
……
吕良摇摇头,不去想这些,这不是他能决策的。
他直接去找到了使团的领头人王戊,向他表达了想要见嬴政一面的意愿,有特殊信息要传递,称这是吕不韦的意思。
王戊听完没有多问,一口答应了下来,将时间定在了明日。
……
次日,王戊和吕良二人离开驿馆,前往嬴政在邯郸的住所。
秦质子府。
说是府,其实就和平常老百姓居住的院子差不多。
这座院子位于邯郸一坊的边缘,院墙已破败了,斑驳横生,已经不知是多久没有修缮过了,庭中唯一的景观也就是只有枯树一棵。
此地人迹罕至,唯一的人大抵便是赵王派来的守卫,足有数十名。
已经入秋,气氛萧瑟而压抑。
王戊与吕良向守卫提出面见嬴政,守卫向上级前去禀报后,准许了王戊的请求。
虽然严防死守,但也不至于面都不让见,那太无理。
不过见面时,始终会有人在一旁守着。
王戊和吕良到前堂等候。
不一会,一位英挺少年走了出来。
明明只是十岁的孩子,但身材十分高大,与成年人一样高,容貌很是端正,在邯郸缺衣少食所受到的苦难使他身材瘦削颀长,但却没能磨灭他的意志,那双眸子神采奕奕。
吕良眸中露出欣赏之色。
在秦国,绝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公子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子楚都是如此,毕竟他已十年没见过自己这个嫡长子了,而且国内拥立成蛟的韩国外戚势力自发组成了“诋毁组”,时常抹黑公子政。
但每一个来到邯郸,亲眼见过公子政,闻其谈吐之人都不会怀疑——他会是比成蛟更合格的秦王!
吕良同样对此深信不疑。
“王卿,吕卿。”嬴政微微颔首。
“拜见公子!”二人恭恭敬敬的作揖。
随后吕良便要上前,与之说话。
旁边的守卫见状上前一步。
王戊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只是我王传来的几句体己话,难道也要一字一句的汇报给赵王和平原君?”
“职责所在。”守卫不为所动。
嬴政问道:“国内如何?”
“形势一片大好。”王戊瞥了守卫一眼:“我们很有把握打赢这一仗,打到邯郸城下也未尝不可。”
守卫脸色一变。
嬴政和王戊却仿佛都没看见似的,接连聊了数件边境的事,把守卫的脸说的比锅底还黑。
“父王呢,近来可好?”
“大王一切都好,公子不必记挂,我们正在竭力让您与大王团聚。”王戊说。
他从随行人员手中取走一些食物和衣物:“公子,这是给您的。”
“劳烦,需要检查。”守卫果断拦住。
王戊面无表情,递了过去。
趁着守卫接过,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食盒和衣物上时,吕良悄然间拂过嬴政的手,塞了一张纸条过去。
嬴政反应也很快,迅速接过,随后一拂腰间,将纸条放进腰带内侧。
这些动作只在刹那间完成。
王戊将东西交过去后,瞥了一眼吕良,吕良阖了一下眼睛。
王戊心领神会,知道他是成功将信息传递过去了。
随后王戊又与嬴政说了一些国内的事情,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显得言之有物,直至中午才离去。
嬴政回到房中后,合上大门,借着窗户透过来了些许光亮查看纸条内容。
“国内对通过交涉迎回公子不抱希望,要用非常手段,若事情顺利,不久后会有人带公子离开,公子只需配合来人便可。”
嬴政默念道:“设有暗号,上句为秦王扫六合,对曰:虎视何雄哉。”
他眼睛一亮。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真乃好诗!”
嬴政虽然在邯郸的生活不佳,但很喜欢读书,兵法、史书、百家学术,无书不读,诗词也读。
这两句暗号他从前从未听过,显然是现作的,其作者绝非等闲之辈!
诗中气魄,令嬴政胸中激荡。
在感慨了一下暗号之后,嬴政将注意力放在前面四个字上。
“非常手段”
嬴政一下子就想到了父亲子楚当年身为质子时所用的出逃方式。
可在守卫森严的邯郸城,能成功逃出去吗?
主使着这次行动,作出这两句诗的人又是谁呢?
他思索片刻,果断将纸条焚烧掉,亲眼看着其烧成灰烬。
现在他要做的、能做的,只有等待!
火光映在他脸上,更显的那双眸子格外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