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刘瑜又问理由,总不能无缘无故封山。
张利回答,说是按照春季不得进山捕猎之规定。
刘瑜心想,朝廷是要求不得捕猎,未说不能进山。
鲁慎此举明显是怠政,搞一刀切,并不符合朝廷的规定。
“伯康兄勿忧,可先在此处秘密打听,待愚弟安顿之后,再过几日择机进山!”
刘瑜倒并不是太担心,这种封山一般是由县乡政府负责,工官管辖范围有限,不足为虑。
再说,自己也并不怕鲁慎。
随后,他在这户农民家,用四十钱买了一只大公鸡带回房舍,准备杀了当晚餐。
张利则去四处打听何处有卖酒。
刘瑜把大公鸡带回屋舍,准备让刘安宰杀,还未等动手,李尚来了。
李尚也是工官佐,今年三十八岁,以前是一位工师。
“刘郎,我略备薄酒,还请赏脸到寒舍小酌!”他邀请刘瑜去晚餐。
“这……那就多谢李佐!”
这种事当然不能拒绝,自己正好向他打听一些这里的情况。
刘瑜自然不会空手去,而是提了一斤从城里带来的饴糖。
李尚所居之茅屋只有二十多步远,眨眼之间就到。
前面讲过,少吏不允许带家属,因此他是独自一人在此。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工官就无女人。
其实,这里的女人还不少,因为本县女刑徒有一部分会到此地来舂米、洗衣。
舂米,是古代犯罪女子最主要的刑法之一,非常辛苦的工作。
男子犯罪,则一般都是充军、修城墙、山里做苦工。
李尚专门找了一名女刑徒替他做饭,自己则陪着刘瑜聊天。
“刘郎,我等都可找刑徒帮着烧火做饭、浣洗,你看着谁合适,随意挑就是!”
“多谢提醒,李佐,太行山中的王当那贼人既然抢了不远处的卢奴铁官,难道没打此处主意?”他把话题引向自己的主题。
李尚轻轻摇摇头道:“此处的五金须全送到铁官城,他当然无需再上此处抢劫!”
“莫非金银铅锡等贵重五金也要送往该处?”
“当然!”
“唉……王当那伙贼人也过于毒辣,铁官长吏、少吏可没几人能幸免于难,真可惜了,特别是张主簿,他还是我远亲呢!”
刘瑜知道,李尚肯定和张主簿有交往,因此想探听一些张雍消息。
“哦?……最近有谣言,张主簿并未遇难,而是逃进山中,不过我倒不信。
冬日大雪封山,加上又有强盗和豺狼虎豹,他独自一人如何在山中幸存?在别处躲藏或许有可能,当然最可能还是谣言……”
刘瑜一听此言,顿时眼睛一亮,没想到李尚也知此事。
当然,他知道李尚之言绝对有理,太行山中并不易生存。
“别处躲藏?那他何不直接回到县里?”
很明显,这句话有蹊跷。
“这还不简单?他不敢回城,因为有人要他命!”
“李佐之意,是有官吏和盗匪勾结?”刘瑜愈发兴奋。
“有六七分可能!否则,铁官城如何被轻易攻破?须知那里有二百步卒把守,还有上千工徒,小股强盗绝不敢轻易侵犯……”
“既然李佐都已知此事,张国相肯定也知晓,为何至今仍未有结果?”
“张国相派林督邮督办此事,此人也就光会捞钱,哪会办案?对了,还有流言说,荀县令与此也有瓜葛……唉!具体真相不知如何!”
他口中的林督邮,也就是林纬之父。
太复杂了!
刘瑜一听,知道要把此事搞清很不容易,现在必须找到张雍。
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活着。
“……有人说,朝廷也已派人来密查,张国相、荀县令肯定会有压力,真相应该不难……”刘瑜又道。
“真相?谁能知晓……”李尚对于能否查出真相表示怀疑。
菜很快做好,刘瑜就陪他饮酒。
这李尚非常健谈,酒后话更多,这正是刘瑜所期望的。
二人正吃着饭,两名男子各扛着一大捆树皮来到门前。
刘瑜有些奇怪的问道:“李佐弄这许多树皮作甚?”
“我正在造纸,这是鲁曹长上月安排,说竹木简太不方便。反正此地有的是人手,就准备建一个造纸作坊。不过我炼铁作坊之事都忙不过来,故此事就耽搁了!”
“哦?我倒也略微懂得些造纸之术,不如由我来督办此事!”这是个好机会。
“再好不过!”李尚巴不得将此事推出去。
说完,他便让那两名男子今后协助刘瑜造纸,同时将树皮背到刘瑜房舍廊下。
……
次日一早,刘瑜就开始熟悉这里的环境和工作。
这附近两个山坳都归本工官,除去官家的几个采矿场和两个作坊,另有私人采矿场和作坊十余个。
不过李尚提醒刘瑜,私人采矿场与作坊主要是鲁慎在亲自管理,最好少参与。
刘瑜心想,自己对那些所谓灰色收入不感兴趣,先把这造纸和炼铁的事办好再说。
正事要紧。
到第五日的下午,突然传过来一个消息:不远处的树林之中,发现了张主簿的尸体。
这对于刘瑜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与张利等人急急赶往树林,发现这里围了好几十人,鲁慎、李佐等人也在那里。
行礼见过鲁慎之后,他过来查看尸体。
发现死者面目已经被野兽啃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死者肚子上也有个大洞,躯干和四肢也被啃食三四成,衣衫自然东一块西一条。
应该已死亡三四天。
刘瑜强忍着一股莫名的味道围着的尸体转了一圈,然后问李尚:“李佐,这真是张主簿?”
李尚皱着眉头说道:“从这衣衫上看,肯定是他,身材也相差无几,再说,还有主簿铜印!”
“哦……不知是谁所发现?”
“是鲁曹长,他带人检查封山一事,然后发现了这具尸体!”
这时,只见鲁慎大手一挥:“为避免疫病传染,速弄些石灰来,先在这周围洒石灰,再将其就地掩埋!”
刘瑜一听,忙道:“鲁曹长,不知仵作可验过尸体?”
“无需多言,这肯定是张主簿,我与他很熟!”他挥挥手。
旁边若干人听令,赶紧操作。
刘瑜不好再说什么,只抬头看着张利。
张利对他使了眼色,于是二人走到一边。
“子明,这绝非第一现场,而且死者并非野兽啃食,是故意伪造无疑!”张利轻轻道。
刘瑜也点点头:“我也很是疑惑,若野兽啃食,应该先食尽四肢、胸腹,面目不会如此严重,而且那些衣衫也似人为摆放……”
“看来这乃是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