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釐王九年,即公元前二六八年,秦国人攻打魏国,夺取怀邑。
魏安釐王十年,即公元前二六七年,在魏国为质子的秦国太子去世。
魏安釐王十一年,即公元前二六六年,秦国人攻打魏国,夺取郪丘。
这一年,赵国国君赵惠文王去世,他的儿子赵孝成王继位。
齐国、楚国相互约定,联合攻打魏国。
魏国人因此前往秦国求援,派出的使臣络绎不绝,可秦国的救援却没有到来。
魏国有一个人叫唐雎,九十多岁了,进见安釐王,表示,老臣请求向西入秦国游说秦王,必定让秦军在臣离秦之前出发。
安釐王再拜,准备好车马派遣唐雎前往秦国。
唐雎到达秦国,进见秦昭襄王。
昭襄王表示,老人家疲惫不堪地远来秦国,太辛苦了。魏人来求救已经数次,寡人知道魏国的危急了。
唐雎回答,大王既然已经知道魏国的危急却不派兵救援,臣私下里认为是出谋划策的臣子无能。魏国,乃是万乘之国,之所以向西侍奉秦国,称为东方的藩属,接受秦国赐予的衣冠,春秋两季都送来祭品,是因为秦国的强大足以成为同盟。如今齐、楚两国的军队已经在魏国的郊外会合,可秦国的却不发兵救援,也就是仗着魏国还没有到危急的时候。如果魏国到了危急存亡之时,就要割地求和来加入合纵,大王还需要去救援什么呢?一定要等到它危急了才去救援,这是失去了东边作为藩属的魏国而增强了齐、楚两国,对大王有什么利处呢?
秦昭襄王听从了唐雎的意见,发兵救魏,魏国得以安定。
赵国人对安釐王说,为我杀了范痤,我愿意献上七十里土地。
安釐王表示,好。
于是派官吏逮捕范痤,包围了他的家却没有杀他。
范痤因此爬上屋顶骑在屋顶上,对使者说,与其用死范痤去交易,不如用活的范痤去作交易。如果把我范痤杀了,赵国却不给大王土地,那么大王将怎么办呢?所以不如与赵国先把割让的土地划定,然后再杀了我。
安釐王听闻之后,表示,好。
范痤因此上书给信陵君,表示,痤,乃是过去魏国面子的国相,赵国用割地为条件要杀我,而魏王听从了。如果强秦想要沿用赵国的办法来对付您,那么您将怎么办?
于是,信陵君向安釐王进言,释放了范痤。
安釐王因为秦国救援魏国,想要亲近秦国,攻打韩国,收复魏国以前的国土。
信陵君因此向安釐王进言:
秦国与戎狄有相同的习俗,有虎狼一般的心肠,贪婪好利而不讲信用,不懂得礼义德行。如果有利的话,连亲戚兄弟都不顾,像是禽兽一般,这是天人的共识,他们不曾施厚恩,积大德。所以太后虽是秦王的母亲,却由于忧虑死去,穰侯是秦王的舅父,功劳没有比他大的,可是竟然将他驱逐;秦王的两个弟弟无罪,却一再得被削夺封地。对于亲戚尚且如此,何况是对于仇敌之国呢?如今大王与秦国共同攻打韩国就会愈加接近秦国的祸害,臣对此感到十分疑惑。大王如果不懂得这个道理就是不明,群臣没有来向您奏闻这个道理就是不忠。
如今韩国依靠一个女子辅佐幼弱的君主,国内有大乱外与秦、魏两国的强兵交战,大王以为它还不会灭亡吗?韩国灭亡了,秦国将要占领郑地,与大梁相邻,大王以为能够安宁吗?大王想要得到魏国原来的国土,就要依靠与秦国亲近,大王以为这会有利吗?
秦国不是一个安分的国家,韩国灭亡之后必将再起事端,再起事端必定要寻找容易和有利的目标,而如果从容易和有利来考虑,就不会攻打赵国和楚国。这是为什么呢?如果翻过大山涉过黄河,穿过韩国的上党去攻打赵国,那不过是重复阏与之战的失败,秦国必定不会这样做。如果取道河内,背向邺城、朝歌,横渡漳水、滏水,与赵国士卒在邯郸郊外决战,这恐怕会遇到智伯那样的灾祸,秦国又不敢这么做。攻打楚国,要取道涉谷,行军三千里,去攻打冥阨之塞,所需要行军的路途太远,工大的地方有太艰难,秦国又不会这样做。如果取道河外,背向大梁,右边是上蔡、召陵,与楚国士卒在陈城郊外交战,秦国又不敢这样做。所以,秦国必定不会攻打赵国和楚国,更不会攻打卫国和齐国。
韩国灭亡之后,秦国出兵之日,除去魏国就没有可攻打的了。秦国本就占有怀邑、茅邑、邢丘,如果在垝(gu)津筑城逼迫河内,河内的共城、汲邑,必定危险;秦国据有郑地,得到垣雍,决开荧泽,引大水灌溉大梁,大梁必亡。大王派使者前往秦国已经成了过失,又让秦国厌恶安陵氏,秦国早就想要诛灭它了。秦国的叶阳、昆阳与魏国的舞阳相邻,听任使者使秦国厌恶安陵氏,任安陵氏为秦国所灭,秦军就会绕过舞阳北边,从东边逼近许地,这样南方必定危急,这对魏国无害吗?
憎恶韩国,不喜爱安陵氏是可以的,可是不担心秦国不爱南方那就错了。从卡,秦国在河西晋国故地,离大梁有千里之远,有黄河和高山阻拦,有周和韩国将它隔开。自从林乡一战之后,秦国七次攻打魏国,五次攻入囿中,边境城邑都被攻克,文台被毁,垂都被烧,林木被伐,麋鹿被猎尽,国都屡次被围困。秦军又长驱大梁以北,东边打到陶、卫两城的郊外,北边打到平监。魏国所丢失给秦国的,山南山北,河外河内,大县数十个,名都数百个。秦国在河西晋国故地,离大梁千里的时候,祸患已经如此了。又何况让秦国灭了韩国,据有郑地,没有黄河高山阻拦,没有周和韩国隔开它,离大梁只有百里,祸患必然从此开始。
从前,合纵不成功,是因为楚国、魏国互相猜疑,韩国又不可能参加盟约。如今韩国遭受兵祸三年,秦国使它屈从同它讲和,韩国知道要亡了可是不肯听从,反而送质子到赵国,表示愿意做天下诸侯的先锋与秦国死战。楚、赵两国必定集结军队,他们都知道秦国的贪欲是无穷的,除非把天下诸侯完全灭亡,使海内之民都臣服于秦国,它是不会罢休的。所以臣愿意用合纵来侍奉大王,大王应当尽快接受楚国、赵国的盟约,挟持韩国的人质来保全韩国,然后向韩国求取故地,韩国必定送还。
保存韩国、安定魏国而有利于天下,这是上天赐予大王的良机。开通共城、宁邑到韩国上党的道路,使它经过安成,出入的人都要赋税,这就是魏国又把韩国的上党作为抵押。如果有了这些赋税,就足够使国家富足。韩国必然感激魏国、爱戴魏国、尊崇魏国、惧怕魏国,韩国必定不敢背叛魏国,这样韩国就成为了魏国的郡县。魏国得到韩国以为郡县,卫地、大梁、河外必然能够安定。如果不保存韩国,二周、安陵必定危急,楚国、赵国大败之后,卫国、齐国必然惧怕,天下诸侯都向西入秦朝拜称臣的日子就不远了。
安釐王之时,秦国之国力已远在六国任意一国之上,天下诸侯无不畏惧秦国。秦国以远交近攻之策,削弱各国,分裂合纵之势。秦之所以救魏,非亲魏爱魏,使诸侯不能合力也。魏欲亲秦而伐韩,实秦之所欲也,而不能利魏。今魏得故土,韩失其地,魏劳其民,而秦兵转瞬有至矣。
秦之所欲者,吞并六国,一统天下,诸侯之中所能明晓者不在少数,而安釐王不能,实身居其位,所系者繁,所虑者甚,得之而惶恐,心存侥幸。
信陵君,天下贤才,通兵法,知人心。虽以礼乐之体辨秦有所偏颇,而深知秦国之志,真贤臣也。
而信陵君所言,合纵盟约,可一时抗秦,难解秦国之患也。秦强魏弱,虽有合纵,而列国之兵不可久用,人心纷乱,六国之力可抵秦国之兵,六国之心难挡秦国计谋。魏不敌秦国,又不能自强其力,列国再来征伐,徒壮大秦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