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六年,洛阳汉宫。
御史上奏:臣启陛下,近有公孙述割据西蜀,擅称白帝,命人广发符命金册至于三辅之地,说甚“废昌帝,立公孙”;“帝轩辕受命,公孙氏握”;“西太守,乙卯金”谶语。又说自己手掌中生有奇纹,得建元龙兴之瑞,以此蛊惑众心。
朝野众臣闻之,一片哗然,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光武帝:你众卿不知,公孙述此乃歪解图谶,牵强附会之辞也。
众卿:愿闻陛下圣解。
光武帝:图谶上所谓“公孙”者,并非复姓公孙,实乃是指先皇曾孙汉宣帝也。当时谶语又所谓“代汉者当涂高”,公孙述岂乃“当涂高”耶?又以掌纹为瑞,更是可笑。王莽亦生异纹,则有何可效法哉!公孙述原非乱臣贼子,仓卒为帝,不足责备。其今年岁日增,又妻儿弱小,有何能为。天子之位不可力争,卿等宜当三思,不可受惑。
众卿:陛下博闻圣聪,臣等受教。
刘秀于是亲写诏书,将上述驳斥之语注明,遍发陇西及汉中诸郡,又遣使寄送成都,书尾署名曰“公孙皇帝”。
公孙述览书,嘿然而已,不作任何答复。
镜头转换,诏书行至河西,呈于河西大将军府中。
河西大将军窦融览书会意,于是决意归附汉朝,只恨路远无法联络。
便在此时,门人入报:今有陇右隗嚣信使,在府外求见将军。
窦融:请入进来。
门人应诺回身,片刻引入信使,向窦融下拜:下臣乃陇右隗将军门客,参见大将军。
窦融:免礼请起,赐座,奉茶。
信使:多谢将军。
窦融:我闻隗将军已经归汉,先生此来,是欲劝某臣服建武皇帝乎?
信使:非也。今天下未定,正是豪杰英雄逐鹿天下,创建大业之际。我家将军表面服从汉光武帝,而心怀大志,非常人所能度之。
窦融:则隗公派先生前来见我,却是何意?
信使:我家主公钦慕将军乃当世英雄,欲与将军联手共谋大业,因遣下臣前来求盟,并假以将军印绶,劝将军割据河西。由此陇蜀合纵,以抗东汉王朝,不亦可乎?
窦融:既是如此,请先生且回,容某召集河西诸太守及豪杰商议,复遣使还报隗公。
信使:诺,敬遵钧旨。
窦融遣返信使,冷笑不止,于是非但不肯接隗嚣印绶,反而派出长史刘钧,直奔洛阳,向光武帝贡献良马,表示臣附汉朝。
事有凑巧,刘秀本欲招降窦融,遣使者前往陇右,双方使者相逢于路,遂同归洛阳。
刘秀厚赏来使,更赐玺书给窦融,任命其为凉州牧,仍称河西大将军。
使者还归陇右,献上光武帝玺书,窦融大喜,由此便承帝制,更立莎车王延之子康为建功怀德王、西域大都尉,封西域五十五部皆属之。
王子康曾联西域诸国抗拒匈奴,保护西域都护官兵、家属千余人,此时受窦融承制封赐,遂拜而受之,并投书河西,询问中原情势,表示与汉朝亲善。
镜头转换,按下西北,复说东南。
东南交趾,是为汉武帝时所置十三刺史部之一。辖今广东、广西大部,和越南中北部。
汉大将岑彭寄书交趾牧邓让,又派偏将军屈充移檄江南,班行汉光武帝诏命。
邓让欣然奉命,由是与江夏太守侯登、武陵太守王堂、长沙相韩福、桂阳太守张隆、零陵太守田翕、苍梧太守杜穆、交趾太守锡光等,相率遣使到洛阳贡献。
光武帝刘秀大喜,封其八人皆为列侯。此后江南珍稀之物,渐始流通中原。
镜头转换,按下东南,复说巴蜀。
建武七年,陇西隗嚣背弃汉朝,转向公孙述称臣。
公孙述议与群臣,众论不一。骑都尉平陵人荆邯上奏,其奏疏略云:
隗嚣割据雍州,兵强士附。遇更始政乱,民引颈而望,隗嚣不在此时奋起,以争天命,而欲退为西伯,不亦惑乎?则使汉帝除关陇之忧,得专心东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西州豪杰存心山东,派来歙、马援为使,说服王遵、郑兴、杜林、牛邯,相次归顺汉帝,天下五分而汉有其四。若在天水举兵,必遭溃败;天水既定,则天下九分而汉有其八矣。陛下以梁州之地,内奉万乘之尊,外给三军以养,百姓愁困,不堪承命,则必有莽溃之危。依臣愚计,当趁天下尚未绝望,招豪杰,发精兵,命田戎据江陵,仗巫山之固,筑垒坚守,传檄吴楚,长沙以南必随风披靡。复命延岑出汉中,定三辅,天水、陇西拱手自服。如此海内震摇,必对我大有利也。
博士吴柱上奏:昔武王伐殷,阅兵孟津,八百诸侯同声拥护,而武王谓时机不成,还师以待天命。未闻无左右之助,而欲出师千里之外,以拓疆土者也。
荆邯反驳道:今汉帝本无尺土,驱乌合之众,跨马杀敌,所向披靡。不趁此与其争夺天下,而坐谈武王之道,是效隗嚣欲为西伯而已。
公孙述:荆邯之议是也。可尽起三军,使延岑、田戎分兵两道,与汉中诸将会合。
公孙况谏道:臣弟以为,不应空国千里之外,决成败于此一举。
公孙述闻奏犹疑,终又止兵。延岑、田戎多次请兵出战,公孙述疑惑不听。
然而就在公孙述举棋不定之际,光武帝已下杀伐之心。
建武六年,光武帝下诏:即派耿弇为帅,盖延等副之,从陇道进军汉中,南下讨伐公孙述。更派中郎将来歙奉玺书至雍州,命隗嚣出兵协助伐蜀。
众将领诺,奉旨而行。
隗嚣闻说汉使将至,大为疑惧,于是下令:先使部将王元占据陇坻,伐木塞道,阴谋杀死来歙,然后嫁祸于公孙述。
未料来歙甚是机灵,提前侦知其谋,由是半路逃归,不复西进。
隗嚣派兵紧追,遇汉军诸将抵进陇道,两军展开激战。隗嚣追兵占据地利阻击,汉军诸将大败,各引军撤退。多亏马武精锐骑兵断后,杀隗嚣部下战将数人,诸将得以安全撤回。
光武帝闻报西征不利,遣使下达诏命,并密嘱破敌良策:耿弇军屯驻漆县,冯异军驻栒邑,祭遵军驻汧邑,吴汉等四将还屯长安。
隗嚣闻报汉军东撤,以为得志,遂派王元等率兵乘胜进攻三辅。
冯异、祭遵等各依天子锦囊妙计,布下天罗地网,大破来犯之敌。雍州军大败而归,北地耿定等小股势力由此皆都背叛隗嚣,复投汉朝。
画外音:隗嚣兵败,乃遣使向公孙述称臣,以开雍凉之地叛汉之端。建武七年,公孙述立隗嚣为朔宁王,命其再次东征,并派兵以为后援。隗嚣由此便为公孙述所控,以三万步骑进犯安定等地,复被汉将冯异、祭遵等击退。
镜头闪回,字幕:隗嚣字季孟,出身陇右大族,初为新莽天水郡吏,被国师刘歆推荐为国士。刘歆因叛逆被杀后回归故里,趁机占领天水郡平襄城,自称上将军。
隗嚣在邑东立汉高庙,杀牲而盟:计盟誓者共三十一位将领,一十六姓,顺承天道,兴兵辅佐汉室。如有心怀不轨者,神明灭之。自身坠命,宗室血洗,族类灭亡。
众官以牲血涂嘴盟约,发檄列举王莽罪状,共同谋伐。
更始二年,隗嚣奉诏到长安,更始命为右将军。叔父隗崔、隗义合谋反叛更始帝,隗嚣害怕祸及自己,因此首告,隗崔、隗义被杀。更始帝感其忠诚,封为御史大夫。
赤眉军入关,三辅扰乱。隗嚣建议更始帝让位三老刘良,更始帝不听。隗嚣图谋挟持更始帝不成,便与数十骑乘夜斩平城门关,逃回天水。再招聚旧部,自称西州上将军。
更始帝失败,三辅耆老士大夫都逃奔天水,归附隗嚣。
隗嚣折节下士,赐封百官:长安人谷恭为掌野大夫,平陵人范逡为师友,赵秉、苏衡、郑兴为祭酒,申屠刚、杜林为持书,杨广、王遵、周宗及平襄人行巡、河阳人王捷、长陵人王元为大将军,杜陵、金丹为宾客。
光武帝建武二年,大司徒邓禹西击赤眉军,遣专使持节命隗嚣为西州大将军,命专制凉州、朔方政事。隗嚣派将军杨广击败赤眉军,追击于乌氏、泾阳之间。
建武三年,隗嚣到京师,光武帝殊礼节待之,称字不名。陈仓人吕鲔侵犯三辅,隗嚣派兵进击,将吕鲔赶走。其后公孙述屡出兵汉中,隗嚣连破公孙述军,蜀兵由此不敢北出。
汉将屡奏请伐蜀,光武帝命隗嚣为先锋,以考验其可否信用。
隗嚣就遣长史上书,极言三辅兵力单弱,又有卢芳在旁,不宜伐蜀。光武帝便知隗嚣欲割据自重,于是稍降对隗嚣礼遇,复正君臣礼仪。
因隗嚣与来歙、马援相好,光武帝几次派来、马奉使往来,劝隗嚣入朝,以重爵相许。
字幕:来歙字君叔,南阳新野人,汉宗室刘嘉姻亲。更始帝曾任为小吏,后与妹夫刘嘉归附光武帝刘秀,命为太中大夫。马援本姓马服氏,战国名将马服君赵奢后裔。
隗嚣听说刘永、彭宠都已破灭,心中畏惧,就派遣长子隗恂随来歙到京进见。
光武帝甚喜,乃封隗恂为胡骑校尉,镌羌侯。
隗嚣闻报儿子被封为侯,聚众庆贺。
部将王元、王捷常进言:主公以为公子封侯,可喜乎,可贺耶?
隗嚣:公计如何?
王元:昔更始帝西都长安,四方响应,天下景仰,谓曰天下太平。一旦更始失败,大王几无安身之所。今南有公孙述,北有卢芳,江湖海带有张步、董宪等,王公十余人各据一方,天下事犹未可知。臣等以为,主公今欲迁就马援,放弃千乘基业,寄居危险之国,以求万全,是循覆车之鉴而进,非为良策。
隗嚣:若依二公之意,孤当若何?
王捷:今天水殷富,兵马最盛,以之北攻西河上郡,东收三辅,循秦旧迹,表里山河。我二人请为大王扼守险要,寻隙东出以定天下,实万世一时良机也。主公如不能用此,则畜养兵马,据险自守,坚持以待四方变化,即使图王天下不成,退亦足以称霸一方也。鱼不离渊,神龙失依,与蚯蚓无异,大王慎思之。
隗嚣闻言心动,便有独霸一方之志。于是游士长者,逐渐离去。
画外音:建武六年,关东平定,光武帝欲止征伐,因此数次传书隗嚣、公孙述,告以祸福,警告其二人停止割据,早日归附。隗嚣部下宾客、掾史多是文学之士,此时因见光武帝屡次亲笔来书,于是力谏隗嚣,应予回复。隗嚣听从众谏,于是派遣周游赴京见驾。
周游奉命东行,先到冯异大营,无巧不巧,却被仇家杀于汉营之中。
光武帝闻奏,惊异之余,惟恐引发误会,致招抚河西之事节外生枝,便派卫尉铫期为使,亲带珍宝缯帛,前往陇西,赏赐隗嚣。
铫期奉命西出洛阳,前至郑县,却又遇到盗贼,珍宝财物都被盗走。
光武闻报,向众卿叹道:我与隗嚣诸事不顺,是乃天意乎?其来使被杀,我赐其财物也被盗光。铫期乃是天下勇士,竟有盗贼敢于其身边取宝。我招隗嚣不顺,岂非天意乎!
言犹未了,边关守将遣使来报:公孙述遣兵侵犯南郡!
冯异进奏:陛下何不诏令隗嚣从天水伐蜀,以此瓦解其盟,并试探其忠心?
光武帝从奏,于是诏命隗嚣率军伐蜀。
隗嚣上书奏道:白水地势险阻,山路悬险,栈木为道,实不可进军。
光武帝由此料知隗嚣终不肯为己所用,于是便欲出兵讨伐,先派来歙奉玺书晓谕隗嚣。来歙前至雍郡,出示国书,晓以利害,请隗嚣速为定夺。
隗嚣议于众臣,王元复下言辞蛊惑,摆出许多疑问,隗嚣再度犹豫不决。
来歙一向刚毅,于是怒斥责隗嚣:汉天子以为明公懂善恶,知兴败,故此亲笔下诏。公若有诚心,应派公子隗恂为质,臣君互信。今反听小人谄言,定招灭族之计,叛君负子,岂谓忠信乎?吉凶抉择,就在今日!
越说越慷慨激昂,竟然挺剑上前,作出刺杀隗嚣之状。
隗嚣不料如此,急起身入内,集合士兵出来,欲擒来歙。
却见来歙从容持节,引领从人登车离去。
隗嚣恼怒,传令王元:速派牛邯领兵往追来歙,斩首来见。
部将王遵见此,急上前劝谏:将军不可!公子今在汉为质,若听外言谋害汉使,此重怨引祸之源也。古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况谋害奉天子诏令使臣乎?来歙虽只单车远出,但身为皇帝表兄,至为尊贵。杀其对汉无损,但对将军却是灭族之祸。昔宋国拘捕楚使,致有拆骨以炊、易子为食灾祸。小国且不可辱,况拥重兵上国之君,再加公子隗恂之命乎!
隗嚣闻言疑惧,终于未敢动粗。来歙由此得以脱身,回到洛阳。
光武帝见隗嚣摇摆不定,反复无常,遂遣征西大将军冯异为帅、征虏将军祭遵为副,率军西征。二将奉旨进军,一举击破雍州军,威逼陇西。
隗嚣惶惧,急上书谢罪:臣部下闻说朝廷大兵猝到,惊恐自救,臣不能禁止。所获战利品,不敢废臣子之节,亲自追还。昔虞舜事父,父责小杖则受,责以大杖则避,臣虽不敏,不敢忘记此礼。臣罪全在陛下发落,杀罚无怨。如蒙宽赦,更得洗心革面,则死骨不朽。
光武帝再派来歙为使,到至汧县,以亲笔诏书赐予隗嚣。诏书略云:
昔柴将军与韩信书曰:“陛下宽仁,诸侯虽叛后归,仍复其位号,不加杀害。”卿为文官,颇懂义理,故赐书予卿。详则礼疏,略则难断,卿今即住手,则爵禄全得,大福可享。我年近四十,在军中十年,厌其浮辞。卿若不愿,则不需回复。
隗嚣详审诏书,越思越惧,恐终被汉武帝见罪,遂降公孙述。
公孙述遂受隗嚣之降,交赐封其为朔宁王,遣兵往来,以作声援态势。
建武七年秋,隗嚣率步兵骑三万侵犯安定,又令别将下陇,攻击祭遵于汧县。都因汉将冯异设计坚守,战之不利,终于无功而还。
镜头转换,洛阳汉宫。
公孙述割据不降,隗嚣甘愿向其称臣,不肯入朝,刘秀百思不得其解。忽想起前番所见公孙述在檄文中所称符命,乃召邓禹入宫,延入内室,君臣密议。
刘秀:五年前朕持节巡抚河北,卿杖策渡河至邺,教朕创天下王霸之业,今已验矣。然蜀中公孙述不自量力,陇西隗嚣坚执不降者,究为何故?
邓禹见问,便自袖中拿出一卷古书来,密奏道:此乃前番臣引兵入长安,重新修复被赤眉贼众所盗掘前汉列祖陵寝之时,偶然得之。公孙述僭称天子,隗嚣欲奉其为主者,皆因此书中一句“代汉者,当涂高”之谶,为其二人所坚信者也。
刘秀接过,观其书名,乃是《鬼谷子春秋谶》。翻开首页,便见上面赫然写道:其一,亡秦者,胡也;其二,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其三,火德衰,代之者汉,土德也;其四,刘秀起兵捕不道;其五,汉家九百二十岁后,以蒙孙亡,授以承相。代汉者,当涂高也。
光武帝逐字看过,不由骇然,汗流浃背。沉吟半晌问道:此究是何意?卿必知其详,请试为朕解之。今法不入六耳,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当以直解,休为隐讳。
邓禹奏道:此书乃是鬼谷门创派祖师王诩所撰,只在历代掌门手中秘藏,属谶纬类典籍。其内容多是解释《春秋》经文微言大义者,又有古代神话传说,及天人感应灾祥符瑞之说,语多奇诡,凡人皆不知其要。直待其事发生之后,世人方悟。
刘秀:鬼谷门之事,朕亦曾耳闻。则朝野之中,果有其党乎?
邓禹:如何没有?我高祖皇帝创立大业之时,留侯张良便为鬼谷掌门,故将此谶呈献高祖,藏于内府,从不示人。至文帝之时,丞相陈平接任鬼谷掌门,又私录《春秋纬》、《演孔图》、《元命苞》、《文耀钩》、《运斗枢》、《感精符》等十四种,分藏于内苑各宫。及王莽篡汉时,此些图谶及符命便多为其所用。公孙述敢称天子,且隗嚣甘愿奉其为主者,则定是其手中亦有此等图谶符命,并为江湖术士欲邀功名者曲意乱解,故增其妄念也。
刘秀:先生博学,人所不及。我闻先汉故武帝之时,就曾有谶语,道是:“汉有六七之厄,法应再受命,宗室子孙谁当应此者?六七四十二代汉者,当涂高也。”天道幽微,六七之厄不妨,只修德抚民,定可禳解;然六七四十二代汉,是为何意?当涂高者,又是何人?
邓禹:天道幽微,六七四十二是为天数,或曰四十二代君主,或曰年号,或曰期限,实未可以人力而能解悟者。至若涂高,依字意解之,“涂”指泥土,若垒“高”之,即是城墙,或是宫殿。则山高为嵩,涂高为宫,皆巍然而立。则代汉者,岂乃“魏”乎?
话外音:邓禹一番话语,竟将此谶语解开。统计两汉国祚,果然存世六七四百二十年,相传二十九帝,终被魏王曹操之子曹丕所篡。
刘秀:此事极重,孤与卿皆当秘之。
邓禹:若有泄漏,请夷臣三族!
建武七年,光武帝下诏,省罢“八校尉”中长水校尉及射声校尉。
因建都洛阳,由山东、河北、江淮等地转漕粮刍至京师,比西汉时运到长安近便数倍,且道路无大险阻,漕运简省,是故复下诏省罢护漕都尉官。
当年夏,诏拜李通为大司空。
镜头闪回,南阳起兵之时。
李通宣扬谶语:刘氏复兴,李氏为辅,首倡刘秀起事舂陵。
此后,刘縯、刘秀兄弟在舂陵起兵,李通事败,其父李守及家属六十四人株连被杀。李通只身逃到棘阳,与刘秀、李轶会合,杀甄阜、梁丘赐。其后却背反刘縯兄弟,与绿林军共立刘玄为帝,被更始帝封为柱国大将军、辅汉侯,到长安后又迁大将军,封西平王。
更始帝败亡之后,李通复投光武帝,到至洛阳。因娶刘秀之妹伯姬为妻,刘秀与胞妹情深,故不怪罪李通,反命为卫尉,封为固始侯,拜大司农;建武五年春,复为前将军。
此后光武帝每次出征,常令李通镇守京师。
建武六年夏,李通率侯进、王霸等进攻延岑;公孙述派兵来救,被李通大败之。李通以布衣倡义起事,助成帝业,虽有大过,但复归刘秀后为人谦恭,故此深得光武帝信重。
闪回结束。李通得任大司空宰相,便即称病不理政事,连年请求辞职。刘秀优宠有加,准其归第养病,二年后允许辞去大司空,以特进奉朝请。
建武八年,刘秀下诏发兵,派中郎将来歙为帅,征伐陇西。来歙伐山开道,从番须回军袭击略阳,攻克其城,斩隗嚣部下守将金梁。
隗嚣惊叹汉兵进军神速,率部众数万围攻略阳,斩山筑堤,激水灌城,无所不用其极,必欲复夺此要塞。来歙与将士固守,隗嚣攻打累月不克。
闰四月,刘秀亲自率军征讨隗嚣,进至高平,与窦融及五郡太守会合,分兵上陇。
隗嚣部下大将牛邯眼见汉军压境,乃率十六个属县,部众十余万投降光武帝。隗嚣率妻子逃至西城,留田弇、李育保守上邽。
刘秀派吴汉、岑彭围攻西城,耿弇、盖延围攻上邽,自率大军居中调度。
便在此时,京师留守太子遣使来报:颍川盗贼蜂起,河东守兵叛乱,洛阳为之骚动。
刘秀闻报,只得驰归洛阳。并发诏命岑彭等诸将:西城、上邽两城如能攻下,便将兵南击蜀虏公孙述,如不能则止。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乎?每一发兵,头须为白。
当年九月,刘秀南征颍川。大军到处,乱军纷纷投降。
刘秀以寇恂留驻长社,镇抚吏民,招纳降军;又派李通、王常讨伐东郡、济阴等地乱军。因耿纯曾任东郡太守,在当地很有威信,就派使拜耿纯为太中大夫,命其与大军会合。
东郡乱军闻说耿纯进入郡界,九千余人全部投降。大军不战而还,刘秀便以耿纯复为东郡太守,安抚地方。
镜头转换,叙述陇西之战。
岑彭诸将率军急攻陇右,隗嚣不敌,急派大将王元入蜀,向大成皇帝公孙述求救。
吴汉、岑彭正围攻西城不下,王元、行巡等率领五千蜀兵赶到。
王元率蜀军冲击汉军,并冲西城守军大喊:大成皇帝派百万之众方至,汝等休慌!
吴汉等军闻听大惊,未及成阵,王元已突破重围,进入城中,迎隗嚣逃往冀县。蜀援既到,吴汉等又因粮尽,只得撤退。于是安定、北地、天水、陇西等郡,复又归附隗嚣。
未料经此一战,隗嚣已是殚精竭虑,由此得疾;挨至次年春天,病重而死。王元、周宗等诸将无奈,只得拥立隗嚣少子隗纯为王。
光武帝闻报,决定趁热打铁,于是又派来歙为帅,率冯异等五将军讨伐陇西。
来歙苦战百日,攻破落门。
周宗、行巡等诸将见大势已去,乃簇拥隗纯出降汉军;王元却率本部军逃往蜀地,投奔公孙述。由此陇西诸郡皆平,隗氏割据势力覆灭。
光武帝刘秀下诏:徙周宗、赵恢及隗氏宗族于京师以东,徙隗纯、行巡、敬宇于弘农。
字幕:建武十一年,来歙深入蜀中,引兵进攻王元、环晏,攻克河池、下辨。
环晏十分恐惧,重金求购刺客,去杀来歙。
刺客扮作汉帝信使,往见来歙,临开诏书时拔刃刺之,中其左胸。
侍卫大惊,持戈上前,将刺客斩成肉泥。
来歙重伤不治,临终之前,派人召来副帅盖延,嘱以后事。
盖延大为悲痛,涕泣满襟,不能仰视。
来歙喘急,责备盖延:我被刺客所乘,命在须臾。无以报国,唤将军来,是要嘱托军国大事。而将军却作儿女子涕泣,实启我怒也!
盖延这才止泪,接受嘱托。
来歙嘱以军事,又亲写奏疏,只写成“臣闻理国以得贤为本”数字,便即气绝身亡。
刘秀览奏,悲痛不已,追赠来歙为中郎将、征羌侯印绶,谥节侯。当来歙遗体运回洛阳,光武帝亲自缟素临吊,并率百官送葬。
为来歙治丧已毕,光武帝由是大怒,命岑彭等将,迅速平靖蜀地。岑彭与吴汉、臧宫等将调集大军西进,就此入蜀,讨伐公孙述。
建武十一年八月,岑彭攻克江关,与吴汉、臧宫调集南阳、武陵、南郡兵士,并桂阳、零陵、长沙棹卒六万,会集荆门。
吴汉只以步骑作战,不知水军作用,认为棹卒多费粮草,提议解散。
岑彭则认为蜀军势大,且境内江河纵横,必须水陆并进不可,棹卒不可解散,并上奏皇帝,说明情况。
光武帝回复岑彭:大司马吴汉习用步骑,不晓水战,荆门之事,一由征南公为重。
岑彭得天子诏准,遂在军中招募勇士,抢攻敌人浮桥,许以重赏。
偏将军鲁奇应募,率勇士驾船逆流而上,直冲浮桥。战船被江中攒柱阻住,难以前行,鲁奇率军士死战,复用火焚烧攒柱,将桥楼烧毁。
岑彭尽起全军,顺风并进,所向无敌。
蜀军大乱,溺死者数千。汉军斩杀任满,生擒程泛,田戎逃回江州,据城坚守不出。
岑彭由此夺占荆门,保奏刘隆为南郡太守,自率臧宫、刘歆进占江关,并严肃军纪,号令军中吏士,不得虏掠百姓。
汉军所到之处,百姓都奉献牛酒犒劳。
岑彭接见当地长者,对其宣谕天子之旨:大汉天子哀愍巴蜀久见虏役,故兴师远伐,以讨有罪,为人除害,汝百姓勿惧。
坚决不肯接受牛酒等物。百姓大为喜悦,争相开门归降。
刘秀遂命岑彭为益州牧,其后每攻克一郡,岑彭都可先兼摄太守职务。
岑彭拜诏谢恩,由是进军江州,因见田戎粮草众多,短期难以攻克,便留冯骏继续围困,自率兵攻破平曲,收取粮草数十万石。乃从小路杀入犍为郡境内,直指垫江,攻破平曲。
公孙述闻报,急令延岑率领汉中郡精兵星夜南下,驰援犍为郡。
延岑领旨,命吕鲔、王元、公孙恢等拒守广汉、资中,侯丹率兵二万拒于黄石。
岑彭见正面无法突破,忽生奇计,便派臧宫率五万人与延岑相持,自率军复回江州,搜集战船,沿都江而上,至黄石袭破侯丹。又弃舟乘马昼夜兼行,长途奔袭,攻克武阳。
汉军势如疾风骤雨,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敌众溃散。岑彭又复以精锐骑兵袭击广都,一举攻克,大军已距成都只有三五十里。大成君臣乱作一团,蜀地诸郡军民无不震骇。
公孙述听说岑彭到达武阳,大惊失色,以杖顿地道:此是何神也!
镜头转换,汉军大营。
岑彭驻扎彭山县东北十里江口镇,因见地势起伏险恶,便招向导,询问此地何名。
向导回答:彭祖长寿八百八十岁,死后葬在此处。因是彭祖命绝之处,故名彭亡聚。
岑彭闻此地名,心中不悦,本想移营,只因天黑未果。当日晚餐已罢,岑彭率十数卫士,亲自提槊巡营。正行至前营,忽闻辕门前有人吵嚷,便命侍卫上前询问何事。
门将见是主帅,施礼禀道:有一奸细,说是杀了成蜀大将前来投效,非要见大帅不可。末将因其来历不明,且又是夜间,便不使入。其人在此吵嚷,不想惊动大帅。
岑彭闻说只有一人,便令道:带至近前回话。
门军将来人引至近前,见是一个精壮汉子,一身黑衣,身背包裹,跪地施礼。
岑彭问道:壮士何来?
那人答道:某名唤丁赐,本地彭亡聚人。因延岑纵兵杀我全家,某故作投效军中,趁便割其首级,来投将军,并求封赏。
岑彭闻说其杀了延岑,不由大喜,问道:首级何在?
丁赐答道:则我背上包裹中便是。
岑彭命侍卫上前解下,打开看时,果是一颗人头,血迹未干。岑彭认识延岑,见有三五分相像,心中疑惑,便伸手接过,欲待仔细查验。
丁赐却趁众卫士都去看人头,忽从地下暴起,抽出靴中匕首,一下插入岑彭左胸。
众卫士大惊,急挥刀上前,将那人右臂斩断,便要乱刃分尸。
岑彭瘫倒在地,以手捂胸,止住众军:且慢!你实对我说,究系何人?
丁赐:某的是彭亡聚人,名唤丁赐。因受大成皇帝厚恩,无以为报。你汉军无由伐蜀,至生灵涂炭,流血千里。某见皇帝陛下忧虑,故请为刺客杀你。
说罢,忽以左手又自左掖抽出一把短刀,刺入自己咽喉而死。
便在此时,只听一声大叫:因某之故,使大帅被刺,则我有何面目再见陛下!
言罢挥剑自杀,死尸倒地。众人看时,却是守门之将。
岑彭伤重,当夜死在营中。众将大恸,为其举哀。
镜头转换,次日午时。
一队人马自蜀中飞驰而来,到至汉营辕门。因见军中举哀,不由大惊。
门军:来者是何处人马?军营重地,不可再进。
来者:某乃邛谷王任贵特使,因闻大将军岑彭威信素著,并知其攻破荆门,故此数千里遣使前来迎降,就为大军向导。
门军:既是如此,将军稍待,待我回禀主将。
副将闻报出营,以礼接待邛谷王使节,说知主帅岑彭已于昨夜遇害,邛谷王使节大惊。
岑彭遇刺消息报至洛阳,光武帝刘秀闻报惊怒欲狂,便命将任贵所进贡物品都赐给岑彭家属,使其子扶灵归于原籍棘阳安葬,并赐岑彭谥号为壮侯。
蜀地百姓感念岑彭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便在武阳为岑彭立庙,四时祭祀。
镜头转换,复说臧宫一路汉军。
臧宫取道平曲,从涪水逆流而上,在沈水与延岑主力遭遇。
延岑未料汉军会突然来至,不由心中大惊。急登高观望,只见汉军旗帜漫山遍野,不知兵力多少。由是不敢接战,急令撤兵。由于山道狭窄,慌不择路,顿时溃不成军。
臧宫军自后掩杀,延岑大败,部下被杀及溺死江中者一万多人,血染沈水,使之浑浊。激战终日,只延岑率少数亲随狼狈窜逃成都,余部全体投降。
经历此战,延岑损失马匹、珍宝等物资无数。
当年十二月,吴汉自夷陵率兵三万溯江而上,进入巴郡。次年正月,在鱼涪冿大败公孙述部将魏党、公孙永,随即包围武阳。
史兴出城迎战,被吴汉一战而破,夺占武阳,继而直取广都,派轻骑烧毁成都市桥。
公孙述部将见成都危殆,人怀恐惧,众叛亲离。
吴汉遣使进入成都招降,被公孙述拒绝,驱逐出城。
汉军围城半年,至同年七月,闻报冯骏已经攻克江州,俘获成国大将田戎。吴汉恐被夺功,不听刘秀所嘱“坚据广都,勿与争锋”告诫,冒险深入,亲率二万人进逼成都城外。
遂据江北为营,命作浮桥数座,使副将刘尚率万余人屯于江南,两营相距五十余里。
副将刘尚谏劝:将军不记陛下临行之嘱乎?不可如此夹江扎营,取败之道也。
吴汉急于求成,不听劝谏。刘尚急画下布营之图,遣使飞报洛阳。
刘秀得报,大吃一惊道:如此布营用兵,则我二万大军休矣!(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