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双方都对对方在心里存留了疑问，但在敌工队正副队长之间进行的这场交接，最终还是比较顺利地结束了。

　　陈栓柱归心似箭。说实话，他仍极不赞同自己的顶头领导肖俊平的种种做法，所以也巴不得早点交代清楚、然后抬屁股走人——文城这个地下情报站，就留给肖大队长折腾吧，但愿不要出任何乱子！

　　“现在看来，追查日军神秘便衣队的内情，是眼巴前的重头任务，”临行前，陈栓柱特意又做了嘱咐：“文城这边就全靠你肖队长了；我一回到西坪村，吴支队长就会派我带领敌工队追踪这支日军便衣队——咱们争取里应外合、尽早拿下它！”

　　肖俊平神情庄重地点点头：“放心吧老陈，我会调动一切手段来查此事的。”

　　“别怪我多嘴啊，”忍了再三仍未忍住，敌工队副队长最后说道：“孟龙生这条线索并不可靠，这个地痞流氓出身的汉奸队长嘴里说出来的话，你听完后，务必多长几个心眼儿。”

　　听到这话，敌工队长禁不住苦笑了一下，再次点点头。不知他这苦笑是冲着孟龙生的不可靠、还是冲着陈栓柱的不信任。

　　终于相安无事地送走了自己的副手，肖俊平暗暗长吁了一口气。

　　不料，刚刚报到的敌工队员范汉民，这时候突然神神秘秘地站到肖俊平的面前，声称：有徐旅支队长吴子健的密令，要向敌工队长单独传达！

　　这的确是吴支队长的密令，内容为：要求文城地下情报站，从当地地下军火买卖的黑市试探购买两部军用或商用电台，如能完成，授权可以不惜重金。

　　传达完这项密令的小范，紧接着就好奇心十足地问自己的队长：文城竟然有地下军火黑市？电台也能从军火黑市上买到吗？

　　当然，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他却没有敢问——从西坪村根据地临行前，支队长吴子健特意将他单独找去，口授了这道命令，吩咐他只能单独向敌工队长肖俊平面对面传达，尤其不能当着副队长陈栓柱的面传达！

　　年纪轻、资历浅的范汉民哪里知道，这其实是涉及到支队政委刘恕对敌工队长肖俊平的极其不信任。而这一次敌工队副队长陈栓柱跑回关门山，更多是在汇报肖俊平的种种不是，并已经引起了刘政委的进一步抵触情绪。若非吴支队长极力反对，此刻的肖队长，恐怕已经要被调回关门山接受组织审查了！

　　而无论汇报问题的陈栓柱还是听汇报的刘恕，其中都对肖俊平主持的文城地下情报站的资金耗费极为敏感。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支队长吴子健突然提出由文城地下情报站从军火黑市上设法采购价钱昂贵的电台，自然绝对不能让陈栓柱知情，否则就极有可能传入政委刘恕的耳朵中。

　　面对一脸懵懂的新人小范，肖俊平还是耐心解释了文城地下军火黑市的由来以及现状。至于他对吴支队长口授密令的做法，自是心领神会的，由此，也越发感激支队领导对自己的极大信任。

　　购买电台的用途，吴子健也作了说明：除了要在文城地下情报站与关门山根据地之间建立快捷通讯，也是出于横向联络困守大榆树山内的友军391团——接下来晋南那边要打大仗了，中央军391团与八路军徐旅支队在敌后方的合作，想必仍将紧密。

　　肖俊平拿定了主意：购买电台只能走地下军火黑市的渠道。而说起这条渠道，早在他在晋军独12旅旅部做电讯参谋的时候，就曾有耳闻——569团、570团里有胆大妄为的丘八们，暗中拿了武器装备向民间的军火贩子兜售。也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的新闻了。

　　现在他尤其知道，文城地下军火黑市主要掌握在赫赫有名的宝元酒楼的白掌柜那里。要想打通这条渠道，势必要先与白掌柜搭上关系。这个并不难办——如今陈栓柱调回关门山了，今后成瑞祥绸缎庄将对外声称陈掌柜的回老家了，肖二掌柜的即日起升任掌柜。

　　于是便可以以新任成瑞祥掌柜的身份，去一趟宝元酒楼，在其包间里的宴席上，交一交白掌柜这个朋友。军火贩子也是贩子，有生意登门，想必不会拒之门外。

　　心中有了这个底数，徐旅支队的敌工队长便将眼前的精力，转向了那支神秘的日军便衣队。

　　此前一直在根据地的敌工队里执行任务的范汉民，将发生在青龙河下游村落以及同蒲路两侧的蹊跷事，详细叙述了一遍，这些蹊跷事大多闪现着神秘的日军便衣队的鬼影。

　　可是，足智多谋的肖俊平也被小范的讲述搞得越来越糊涂——截至目前，支队长吴子健对此的初步判断，是这支日军便衣队假冒国军的旗号，袭击祸害乡村百姓，借以抹黑抗战部队的名声，迫使民众不与抗战部队合作。

　　“这不完全解释得通，”肖俊平深思熟虑之下，做出了否定：“仅就青龙河下游一带、乃至文城附近的同蒲路两侧而言，根本没有多少国军主力在活动。日本人没必要如此处心积虑地组织一支便衣队、专事抹黑我抗战部队。”

　　“也肯定不是在搞侦察谍报——若是侦察关门山脚下倒也罢了，可同蒲路沿线本来就是日本人的地盘，他们总不至于在自己的地盘上偷偷摸摸地派便衣侦察情况吧？”范汉民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肖俊平点点头：“就算是日军侦察关门山脚下，那也应该是针对有咱们徐旅支队占据的西坪村、河口村一带才比较合理，可是发现神秘便衣队的地点，多半在青龙河下游、梨花浦以南，咱们在那里可只有一些搞减租减息试点的工作人员，也就是张绣她们的战地总动员委员会吧……”

　　蓦地提及女兵张绣，敌工队长心头怦地一跳，白皙的面孔微微泛红了。幸好范汉民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队长，你和陈队副几次说到的文城侦缉队长、就是姓孟的那个，究竟怎么一回事啊？我看你俩一说到此人，脸色都不大得劲。”

　　肖俊平又一次不无尴尬地笑了起来，同时暗暗佩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敌工队员的观察能力。

　　“这个嘛，我就先不和你解释了，但眼下从文城内部追查日军神秘便衣队的事，十有八九还得撂在那个汉奸侦缉队孟队长的身上——说不定，我和他再喝一顿大酒，谜底就揭晓了！”

　　说罢，肖俊平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的部下，颇为自信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