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记的目光,不由再次转向疯狗,看来这个人果然有问题。
根据已知的情报,他原名叫杨德才,是一个隐藏在侦缉队里的逃兵,原部队番号不详。
在侦缉队里为人孤僻,与其他汉奸大多不和,没查出有什么大恶,暂时不知他潜伏在侦缉队的目的。
在王守德进入侦缉队后,他明面上向其投效,实际上应该是他用手段控制了王守德。
这样就说得通了!
疯狗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从他用这种瞒天过海的方法,悄然无声的隐身幕后,方便自己暗中行事,就可以看出这个人心机颇深。
以一个老兵的眼光,他能看出这个疯狗,举手投足间的军人特征,从他浑身死气沉沉,和冷漠的眼神,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在长征的路上,这样的同志他见的太多了。
那股自然散发的,百战余生的气息,不管怎么隐藏,在有同样经历的人眼里,就像黑暗中的明灯一样醒目耀眼。
这样就对了,他将王守德放在前面当烟雾弹,就是要隐藏,自己的这种军人气息,不惹人注意,方便自己潜伏。
有这个无耻之徒,靠着点小聪明在人前搅和,往往就会把他给疏忽掉,这就是最理想的灯下黑,自己不是差点就忽视掉了吗?
他在思礼镇外独自击毙了,伏击他们的四名溃兵,由此可以证明,他的军事素养,跟身手都不错。
凭这些就可以肯定,飘香楼救助和这次的行动,都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看来需要尽快查明,此人的经历背景,以便确认是敌是友,所图为何!
秦书记看着疯狗,跟王守德相仿的体形服饰,心中有种拨去迷雾,得见青山的畅快感。
这让他更加坚信了,自己判断的正确性,由此看出,疯狗早有李代桃僵的预谋,选面具做为伪装,不仅仅是为了藏匿身份,还为他跟王守德互换身份做准备。
他们两人服饰体型十分相仿,在这种条件下,两人只要将面具互换,在人的主观意识下,只会认为面具后的人,还是原来的那个人。
然后王守德在鹦鹉学舌般,将疯狗的作战意图,去说给吴石听,让吴石认为,做事的一直是王守德,疯狗在李代桃僵,就可以瞒过吴石等人,取代王守德的身份,所以秦书记坚信,后来打机枪的人一定是疯狗。
疯狗行事更加周密的是,用一个摔坑事件,提前将两人分开,将他们同时在场,而让人有所对比,可能引起的怀疑,消散于无形。
在各中巧合和误会下,使秦书记作出的错误的判断,从而将重点放到了疯狗的身上,这是王守德没有想到的。
自认弄清楚一切的秦书记,已经没有了气恼,反而心情愉悦的看着,王守德如同小丑般,在自己面前蹩脚的表演。
他环视周围一圈,哈哈一笑,才促狭的对王守德说道:
“王队长!你不用发愁,我们商量过了,为了感谢你对我们的帮助,你回去可以用,我们剿灭熊黑子,占据青峰寨的情报向鬼子交差,你带鬼子来时,我们会配合寅出戏给鬼子看,这样你就无过反而有功,鬼子会对你更加信任,至于怎么跟鬼子汇报,你英勇无比的侦查到我们的情况,就不用我教你怎么说了吧?哈哈哈!”
最后秦书记还是没忍住,调侃了一句。
王守德听得有些错愕,没想到他们会舍得放弃青峰寨,看着吴石怒火中烧的眼神,连他都觉得有些可惜。
不得不佩服,这些八路做事,果然拿得起放得下,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了密道的事,会不会后悔?
大概会吧!
有了密道的青峰寨,就成了可守可退,驻扎部队的风水宝地。
看了一眼满脸寒霜的沈媛,对告不告诉密道的事,王守德有了犹疑,这个美丽的女人,因为怪病的影响,在他心里种下了,莫名的羁绊。
漆黑的房内,一点红光忽明忽暗,像只孤狼的独眼,在黑夜里犹疑着行进的方向。
王守德长长的吐出,吸进肺里的烦闷,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在饭堂时,他笑的脸上像开了迎春花似的,向秦书记再三表示了感谢,又热情洋溢的商量了,怎样出卖他们的细节,才打着酒嗝揉着肚子,回了给他们安排的住处。
为了这个莫名在心中牵绊的女人,他有了犹疑!把自己关在黑暗中,试图用漆黑来摆脱束缚。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
原来是家的束缚,后来是鬼子的束缚,现在是这个女人的,他一直在抗争,却一直在沉沦。
秦书记他们的方案,制定了两个,一是敌人来的多了,就半路上伏击他们一下,然后迅速脱离进山,让鬼子也奈何不了。
二是敌人来的少了,就利用仙人渡的天险,给鬼子来个狠的,将敌人打残后向西转移。
这样即证实了,王守德情报的准确,又杀伤了敌人,只要情报准确,至于结果如何,自有别人承担,就不关王守德的事了。
王守德觉得,这两个方案过于理想化了,他们应该没有跟鬼子正面打过战,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看低了鬼子的战力。
不用分析,看看疯狗和刘丫的不以为然,就知道了。
劝是没用的,现在他们携剿灭青峰寨之威,正是士气高涨,用以前和国军作战的经验,和眼光来看待日军,不碰个头破血流,是听不进去的。
更何况,凭什么他们会听一个狗汉奸的。
唉!汉奸,
从穿上这身狗皮,就打上了汉奸的烙印。
但那又如何!就算自己掌握不了命运,却也不会认人任意拿捏。
看来只能帮他们一把了,就算是为了摆脱,对这个女人的执念吧!
“老大!丫头让我叫你过去。”
门外传来傻子的喊声,
“什么事?”
他挥了挥手说道,像是想要将,什么赶进黑暗中。
闷声闷气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丫头说,你媳妇找你。”
“什么!”
……
刘丫的房内,在门外几头蒜戏谑的目光中,王守德呆愣的看着刘丫身边的女孩,这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她的脸上,被泥污点缀的黑白分明,让人瞪瞎了眼,也看不清其庐山真面目。
她的头发像是被山风,肆孽了一夜的枯草,更像连鸡都不愿意回的窝。
王守德如同梦魇般,一字一顿的问道:
“什么?你说要给我当媳妇?”
明亮大眼里忽闪着的纯洁,与她小嘴里蹦出来的话,形成的反差,完全颠覆了,王守德二十三年的世界观。
“姑奶奶在俺爹坟头发过誓,一定要杀了,熊黑子那个王八蛋,要是谁帮俺杀了这个王八蛋,俺就嫁给他,俺们道上的人,一口吐沫一个钉,说到做到决不反悔。”
她幼嫩的脸上,模仿着劫富济贫者的豪气,又让人感觉到她的认真与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