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王守德要钻的空子,他向前急爬而出心中默数到四,急忙停下伏低身体,两颗弹头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过飞过。
成了!他接着又向前急爬,数到四后急停,如此反复几次后,他在二十多米处停下,一动也不敢乱动,因为刚才只有两声枪响。
用不着反应这么快吧!他心中哀嚎,对方有一支步枪没射击,就等他再次露头。
后背上火辣辣的疼,应该是受伤了,好在是疼不是麻,疼是子弹划伤,而感觉痛的发麻就是中弹了,这么远的距离,要打准手枪可不容易,能在目标移动中,差点打中他,对方的枪法已经算高明了。
距离他早就看好的凹坑还有五六米,那是一个不错的天然射击掩体。
步枪弹仓只能装填一排子弹,也就是五发,现在对方有一支步枪响了五次打空,一支步枪刚才没响,还剩一发。
不能犹豫等待,另一支步枪装完弹会更麻烦,拼了,他急爬而出,接着一个翻滚,在两声枪响中滚入凹坑。
王守德吐出溅进嘴里的泥土,吸着凉气咬牙骂了句脏话,身上多了一处麻痛,左肩穿了个窟窿,他活动了下肩膀,再查看了流血情况,确定没有伤到血管和骨头,不由暗自庆幸。
他咬牙趴在坑边,向着左边迂回两人的大概位置,抬手就打空一个弹夹,对方立刻停止了射击,过了一会枪声又响,应该是对方找到了好的射击掩体。
王守德换个弹夹又是一阵猛打,现在要的是猛烈压制,不是精准射击,这样才能让左边两人不敢轻动,也能吸引右边那两个的注意力。
来时带了一百二十发子弹,先前又向傻子要了二十发,应该够打一阵了。
他在心中说到,疯狗,今天能不能活下来,接下来看你了。
此时的疯狗正静静的趴着,身上盖着一层薄土跟野草,从特意留出的观察孔中,盯着远处向这边爬行的两个人。
两人很有经验,一人爬行时,另一人原地掩护,然后在交替着向前,行进的很慢很谨慎。
王守德的枪声响起时,右边这两人停止了爬行,他们不是在迟疑,停下来是为了做出判断。
看到对方这个反应,疯狗在心中咒骂,这些王八蛋是打战的老手,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死人堆爬出来的。
现在这种情况一般来说,目标只有两种打法,第一种打法是原地死守,耗到天黑就能安全退走,但自己两面包抄,目标很难守到天黑,没有援兵早晚得死。
第二种打法就是拼死突围,能不能活全看运气,但在这样的地形下,突围多半是十死无生。
刚才的枪声让两人认为,目标选了第二种打法,突围!那只需要判断出,是集中火力单方向突围,还是分散突围,就可以轻松应付。
王守德想出了第三种打法,假突围吸引,反伏击偷袭,这招很是阴险狠毒,成功率应该很高。
傻子正在往回爬去,那边传来交火的枪声,证明王守德还活着。
傻子高大又粗壮的身体,几乎像蛇一样在地上滑行着,柔软与粗壮的怪异接合,让人目瞪口呆,但前行的速度与隐藏效果,十分显著。
打来的子弹只能不甘的,从他宽阔的背脊上方飞过。
他不停的向前爬,子弹不停的呼啸而过,这样的场景,傻子觉得有些熟悉,像爹带着自己,逃离村子的那个夜晚。
那天夜里,也是这样的场景,他跟着爹在黑暗里爬行,偶尔有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凶狠的钻入身后的土墙。
村子中传来男人的哀求和惨嚎,女人撕心的哭喊,婴儿的凄厉啼哭,还有那些个子矮小的士兵,喊着他听不董的话,和发出疯狂的笑声。
几处燃烧的房屋,把前面爬行的身影,照的忽明忽暗,让他不至于跟丢。
后来爹带着他向南走,路上的人越来越多,男女老幼携家带口,偶尔还能看见穿着泥污军装的溃兵,随着人群向前。
人流中有挑着担子的,有推着独轮车的,也有赶着马车的,大部分人是和他们一样,仓皇出逃只有个包袱。
他一路上,看见很多死在路边的人,原来!在死神的面前,没有男女老幼高低贵贱之分。
有的尸体已经被人扒光,赤条条孤零零的躺在那,任凭鸟兽啄食,有些人刚刚倒下,就被人一哄而上围着争抢遗物,他还看见几次,因为争抢而杀死了人。
路上的人都很沉闷,双眼中,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麻木!
只有当天上飞来的死神,向人群投弹扫射时,才会在歇斯底里的哭喊中,用残肢断臂将枯树挂满,用腥红将地面开出沟渠。
然后,在从人间炼狱中爬起,再行尸走肉的向前行,没有悲伤,没有哭泣,因为经历的太多,心早已枯死。
傻子很饿,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吃饱过了,路上的人群依然连绵,死去的很多,汇入的更多,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人群像蝗虫一样,把能看到的一却,树皮,草根,蚯蚓,老鼠,都吃了个干净。
能找到的吃的越来越少,他被饿的奄奄一息,为了不让他饿死,爹拖着饿得有气无力的身子,去跟人争抢食物。
爹要死了,当爹浑身是血,手里拿着两个红薯,倒在他面前的时候,腥红布满了他的眼睛,他像受了伤的野兽,凶狠的扑了上去,当一切结束的时侯,地上多了六具尸体,
他伤痕累累的跪在爹的身旁,他很害怕,比从村子逃出那晚还害怕,因为爹要死了。
后来他离开了大路,离开了人群,是爹死前让他这麽做的,他记着爹死前说的话,每一个字都记得。
“儿啊!你脑子笨,不要跟着人群走了,不然你会饿死,离开人多的地方,容易找到吃的,你从小就能感觉出,人的善意和恶意,如果遇到感觉让你安心的人,以后就跟着他,不管他是干什么的,只要他还活着,你就一直跟着他,听他的话,全家就剩你了,你要活下去,娶个媳妇生个娃,把咱老赵家的香火传下……”这是爹,拼着最后一口气说的话。
爹说的话,他不敢忘,那边的枪声还在响,那个让他感觉安心的人,还活着,他要去跟着他,听他的话。
傻子爬过来时的诡异动作,看得王守德呆若木鸡,还是被一颗擦着脸颊,飞过的子弹拉回了正常。
随后,心中涌出一股怒火,他娘的,搞什么鬼,差点害死老子,但看着傻子那双无邪的眼睛,到口边的脏话,却是骂不出来。
他悻悻的拍了拍,傻子的肩说道:
“干得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人。”
傻子不明所以,只是看着他傻笑!
王守德边射击边问道:
“疯狗伪装好了吗?”
“俺照他说的把他埋了,他让俺过来找你。”
傻子趴在他身边用,‘我吃过了’的语气回答着,
王守德看着他拿在手里的枪,问道:
“会用吗?”
傻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回答说道:
“以前俺打过,就是打的不好。”
王守德无所谓的说道:
“别管打得准不准,你只要放开了打就是了,记着打枪归打枪,千万别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