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根拿着从长途客运售票处买好的车票,找到了开往洛阳去的长途汽车。
这时候,已经有旅客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车了。土根麻溜地把铺盖卷放在行李箱里,然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长途车上的乘客,大多数都是外出打工的本乡附近村民。
可他们和土根不一样,人家都是结伴同行,热热闹闹的。他们一上车后照旧谈笑风生,那笑声和说话声在车厢里回荡着。
唯独土根一脸呆囧,瞅瞅这儿,看看那儿,也找不到一张可以攀谈的熟悉面孔。
土根没办法,只好把寂寞的脑袋微微探出车窗外,静静地望着窗外那湛蓝湛蓝的天空。
这时候,窗外的寒风不知道啥时候渐渐偃旗息鼓了。
蓝玉般的幕布上,流浪的云儿,又开始重新摆弄起云游天际的阵势。
此时,土根暗自外心里嘀咕着:“坚强的流云啊,咱们的命运咋就这么像呢!”
“你看,你们借风为翼,摇摆不定,我这次流浪京城,化足为尺,丈量余生。我这只田间的土麻雀啊,真心甘愿拜你们为朋,一起流浪四方。”
“有朝一日,在那个失落的天涯,我真想跟你们这群同命相怜哥们,好好倾听一下我喷薄而出心声……”
此时,土根诗意大发,顺口编出一首打油诗来:
我是伏牛山下,
一朵寂寞的云彩,
装满透明的心事,
泛着傻傻的白。
想探视山外的世界,
究竟有多精彩。
暖暖的季风兴奋扑来,
吹展了我的无奈。
善解人意的风儿啊!
我愿接受你的怂恿,
开启的奢望的北漂行程。
伏牛山啊!
我深爱的老牛,
你不要掩饰,
依依不舍的泪眸,
用弓腰驼背的慈祥,
拴住我兴奋的小手。
黄河心事弯弯,
一路怜悯。
用一腔琼浆之爱,
催绿消瘦的山,
叫醒肥沃的川,
轻抚牛壮羊肥,
笑赏幸福井然。
云儿在这片蓝天碧海,
携着柔软的心肠,
驮着漂泊的宿命,
用痴情的画笔,
篆刻了一幅如花似锦的感动……
直盯盯地着那些内心洁白无瑕的流云,又开始惦念孤独的老娘来。
顿时心里头又开始乱糟糟起来。
土根回想起自己离开家的时候,老娘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耳畔仿佛又听到了老娘那润人心扉的叮嘱:“儿啊,在外头要照顾好自己,别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土根想着老娘的话,鼻子一酸,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听着车上那些结伴同行的人,谈笑风生土根心里又空忝出些许羡慕。
土根多希望自己此次出行也能有个舒心的伙伴。这样的话一路上就能和自己说说话,解解闷。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和这些遥不可及流云,强行拜把子,称兄道弟。
可现在就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心里比那些流云更寂寞更空慌。
此时蓝幕那些洁白的流云,在遥遥的天际注视着土根,好像在给他鼓劲:
“土根友友,别怕,大胆地往前走吧!天涯没有什么好怕的!”
土根心领神会,深吸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
“土根,你行的,到了洛阳好好干,一定能挣到钱,让老娘过上好日子!”
“各位旅客,请大家都坐好了,现在开始发车!那位男旅客,请不要把脑袋探出窗外!”
随着乘务员一阵友情提醒,土根赶紧缩回浮想联翩的脑袋。调整一下身子坐好后,向乘务员道了一声谢谢。
土根打了一个哈欠,揉了一下酸困发涨的眼睛。
此时,车厢里一片安静。
每一位旅客都各怀心事,勾勒着美好的憧憬。
土根低头看了一下腕表:十二点半。
思量道:这趟长途汽车差不多四点左右就到洛阳火车站了。
我买的火车票是今天晚上七点五十往京城西站的,这样的话我可以顺便在洛阳火车站欣赏下诱人的风景。
虽说老家离洛阳也不过二百来里地,可土根长这样大,竟然一次也没来过。
你说就这一个不开窍的土老帽,谁家姑娘肯嫁给你……
想着想着,土根顿感两眼一阵酸楚。
多苦多难的儿子后面,肯定站着一位多苦多难的母亲。
所以,在他们这一家子中,最不容易不应该是他,而应是他从苦难堆里爬出来的娘亲——
1934年,土根的母亲出生在一户富农家庭。自小生活富足,本应有个快乐的童年。
可天有不测风云,在土根娘七岁左右的时候,土根的亲姥姥突然病故。
留下了土根娘和仅有三岁的妹妹。
谁知不幸才刚刚开始,更大的困难也已接踵而至,土根的亲姥姥病故刚过百天,土根姥爷的新娘子就已迎娶接任。
不能说天下的继母都心辣手狠,但土根娘的继母就是这样的狠娘亲。
土根娘八岁生日刚过,继母就开始给土根娘订家教立规矩:除了每天看护小妹妹外,需要协助继姥姥烧火做饭,往做饭的大锅里添水。
这算什么狗屁规矩?
本是读书识字的年纪,却不提让土根娘上私塾,学习识文断字的事,而给孩子委以重任,当童工使唤。
你说说,刚刚八岁的孩子就给分这么艰巨的任务,也只有狠心的继母才下得了手。
唉!这世道,上哪说理去!
在疾言厉色的继母面前,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苦命孩子,能有什么对抗的资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