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单说,几千年前,远古时代,人就会吹奏,是不同材料做的,笛子一类的。
初春的柳是柔和地乱,如同孩子的高兴头儿,年少女子的兴奋劲儿。后来小成写诗这样写道:空气是明净的海,天人在这里撒下挂网,粘满了嫩绿的鱼。
立本那趟房前是杨树,小全那趟房是柳树,晓宇那趟房也是柳树,柳树枝条能碰到人的脸,拨拉开,又回来,使劲击打,还是回来。拽树枝,松手又弹走,“跟弹簧似的!”小光领小冲小东用石头打枝条。老田出来,躲着石头,喊“打着人。”小光他们跑别处了。暖风吹,树枝颤颤的,风是火的力。枝条活动变得柔软,要发嫩叶还没有出来,节点有了鼓起的包。孩子们选取的是两个苞间距大的,取的管儿直而通长,易抽出白杆儿,不破损。树的绿色很小,是一点点,没连起来,没遮掩成片;但是远看,站在这几趟房的外围看,树的绿意浓得特好看,朦朦胧胧,改变了房子的枯寂,有了生气,如石头旁有竹子,如山坡下有水荡漾。后窗玻璃也映上绿色。
小正、小玉、小月在东大道,拿着柳枝玩。一条不知道是谁家的狗跟着老韩家的狗走,嗅着,贴着,一会趴了上去,韩家的狗要跑,上面的不让。小正小玉小月挥动柳条,连喊带叫,要抽上面的狗。小五小峰溜达过来,问干什么,小玉说它欺负它。小五板脸说,你不懂,你将来不让欺负还不乐意呢!小峰在旁边一抽搭一抽搭地笑。小正拿柳条抽小五,小五把柳条夺下撅折扔了,说:“这屁点棍儿能让它们拆开吗!”他捡起一块砖头,恶狠狠砸向那两条狗,被砸中的狗嗷的一声叫,俩狗拆散了,各自跑了。
小正回家跟妈说了,妈脸色不好,说等我找他妈去。爸回来了,说:那孩子啥样他家也不是不知道,那样的孩子咱们以后离他远点。
季婶还是告诉了任婶,让她管管孩子。
隋婶说,她(任婶)可管不了那孩子。季婶生气,说小五就像个二狗子。小志问什么是二狗子,妈说就是汉奸。隋婶说,从小看老,将来……他要赶上那时候,肯定是个坏东西。俩邻居唠了一会孩子,又唠大人,最后唠晚饭吃啥。吃肉,肥的香,你家的不吃呀?季婶说,他不吃。老果婆子过来了,“说不吃,做了就吃了。”“老果大哥吃呀?”“啊,吃,就是会过。”老司婆子来了,“攒呐?给谁攒呐?说不定什么时候两眼一闭,有什么用?”
老隋家买了肥肉,用来焅油,滋滋啦啦,铁锅里冒起烟。盛走了油,剩了肉孜子,小月不顾烫嘴先来吃一口。上次她出去玩,没给留,回来好一阵哭闹。妈给她一小碗白米粥拌了肉孜子插了勺,小月端着低头吃,“太好吃了。”舌头把碗底的也舔干净。小志吃,小波吃,妈说叫小涛,让小志去叫,小波说平时叫一遍又一遍,好吃的,不用叫。妈问:你季婶做饭有我做的好吃吗?小波说没有没有。小波看小涛回来,马上都吃了,一抹嘴,说:“没了。”
小涛问:“什么没了?”
小月笑说:“你没了!”
小涛左右看,“你们吃啥了?”
小波蹲下,“哎呀肚子疼。”隋婶说:“让你留些,你偏都吃了。”小涛说:“惩罚。”小波噗嗤一笑,“装的。”妈让小涛把生铝锅端进屋盛菜,小志说:你端,我来盛。小涛说一下一下盛多慢呐!他端锅往碗里倒菜和汤,给小月倒,小月说少,看锅边上的“线儿”,“才多点儿!”小志接过锅,给小涛的碗里倒,小涛说太少,小志说:“锅是上边大底下小,你懂不懂啊?”爸说:“用饭勺子盛。”
老单说,大人和孩子就像地球和月亮,力量大,就离得近,力量小,就远。家的力量不是压力,是引力,彼此相伴。
吃完饭,各家收拾桌子刷碗,去外边溜达。人在小道上注意看脚下,看柳条吹拂。上了大道,背着手走,路是平的,不用担心。大人到大道唠嗑,不往远走。小孩子三五成群,边玩边往南走,又往回走,来来回回。东方,月亮渐渐升高了。那是放到空中的圆风筝,是一下一下拉升起来的黄灯笼。
小涛回来看锅有什么没有,什么也没有。他摸一下锅底,有油,问谁干的活?是小波,咋的了?没刷呀,没刷净啊!爸说:有油不上锈。小波拍小涛后背,说:你这人啥也不懂,还挑我毛病?没有油,爸还用肉皮蹭锅呢。
要睡觉了,回家,立本插上门,在橱柜底下放夹子——明天起早收起,怕打着狗和鸡,更怕打着人。
夜里,小全做梦了,土坯怎么也没做好呢,反复做,仔细看,翻过来……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