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回来,都在洗脸盆里洗手,洗脸。
小全给鸡切了婆婆丁,撒了一些麦麸子和玉米面,搅拌。给鸡添食先拎起鸡槽子,搅拌,左右攉勒均匀。鸡都仰着头,一放下,鸡头挤呀挤,然后一排都吃。小黑吃快了,吃一块干糊吞咽不下,憋得不行,在地上转磨磨儿,小全要帮它,它自己一使劲咽下了。小全说:不好意思,切大了,也没拌匀。小黑呆一会,又忍不住去吃,小全挡着它,来回移动不让它过去。小黑左绕右绕,小全逗一会让开了,小黑抢到槽子处叨几下,不吃了。小全拎面口袋进屋;再出来,看到面的碗,说自己“真没用。”又进屋送碗。
妈让留一点婆婆丁,人吃呀?啊,现在好吃,嫩。六零年能吃这个就不错了。十几年了,好像很久的事。后来的人,过二十年三十年也好像是不久前,真不一样啊。
小全妈让小全给各家送点江葱,小全说太少不够分的,就给有小一点孩子的家送吧。小玉去老隋家送,小月给了一本厂里的材料单,说“顶”她以前拿的红印泥。小正让退回去。小志说:“都一样。”小正说:“那能一样吗?你那纸一面有字,不要。我们还要印泥。”爸说:“我再给你要一个。”
小杰往撮子里扔东西,春丽回来看见了,是江葱,生气:“什么都扔,败家子!”小杰说:“干巴啦。”春丽说:“给我。”小杰不给,春丽抢过来,“我看你干巴啦。”把江葱捡盆里去洗。
曲文来玩,立本说:“正好,要给老人家送点,给你吧。”
立本去小凡家,送江葱。
老单在报纸上练字,楷书大字,“因虚更益”,“以静延年”。
“风一住了,草和野菜就都长出来了,——为什么南河那边那么多呢?”立本问。
老单爷笑问:“咱们这块的水为什么流到南河呀?”“那的地势低呀。”
老单爷说,河流经的区域是洼地,得天独厚,形成了冲积平原。老单爷写川字,甲骨文的写法,象形河水,说引申为平原,有成语一马平川。刮风也是稀释的过程,刮风是因为冷暖不均。风住了,是暖风占了上风,气温回升了。冲积平原土质肥沃,不缺水分,有了温度,生物就旺盛生长。
小凡看墙上世界地图,说:大城市都在水边。
姥爷说:水孕育了文明,古代文明都在大河旁。小平说有古埃及的尼罗河,小凡说有古印度的印度河、恒河,古巴比伦的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立本说还有中国的黄河长江……
晓宇在家,踩凳子重系镜子绳儿,拉起镜子,倾斜小了,心说:这回自己会好起来的。他又去开窗,窗子推不开,使劲撞开了,窗框的封条纸已经坏了。小艾上窗台,往下撕窗框上的纸。
晓强回来,在桌上盆里挑江葱,说今年的不好,不如去年的。晓宇说你手干净埋汰啊?别乱扒拉,也不是给你采的。晓强以前去采,而晓刚也是这样。那时晓强有兴趣,现在没兴趣了。
晓强的同学,叫雍立新的,在外边摆手。晓宇说晓强:有人找你,赶紧出去吧。
雍立新有事儿,他在门口站着不进来。晓强慢腾腾地走过去,心里烦他,没事儿不理人,来了准有事儿。
立新“恬着脸”说,有个亲戚想开点特殊药……说许多好话。晓强摇头说不行,他妈就是一个护士,没那么大的本事。爸要是知道了不得又骂他“破车好揽载。”爸爸车间的人求爸爸,爸爸回家还常被妈妈拒绝呢。人被拒绝会愤怒的,立新说:我说兄弟,怎么找你办点儿事这么难呢!晓强说不是我,要是我还有啥说的。立新说别扯没用的,不给办就拉叽波倒。我找别人行不行,非得找你呀,好像你家多了不起。晓强也“鸡眼”了,“你说啥话呢?”“你想听什么话?你说说,按你说,我得谢谢你呗,你奶奶的!”晓强搥了立新一杵子,学了功夫还没有用呢,“你骂谁?是我求你呀?”立新忍了忍,说:“是我求你。以前没求过你,你说,是不是第一次求你?”晓强说:不是第几次的事,办不了的事就办不了。立新指着晓强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咋弄出鸡屎味儿呢?”立木趴着后窗户问,“他平时不总是笑嘻嘻的吗?”
老人说:看一个人,不是看生疏时的矜持,平时的和善;一个人的脾气,是在熟悉之后,在损害他的利益或者忤逆了他的时候,才会看清。
纸条记:人也许有许多线路,但是沿着反应的线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