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的铅笔芯找不到,不知被谁碰掉地上了。她的铅笔头儿,用小刀剥开木头,留着芯儿,好放自动笔里的。她低头找,蹲下找,小明出不去,站着等。小文在后边要过去,挤了挤腿,小翠不起来,还继续找,“放在那的,不会长腿吧,哪去了呢?”“让他们过去,”小琴过来,“我帮你找。”小琴扩大了范围,到了小全那桌,偷偷看小全的书包,看他里边都放什么东西。旁边是小美的,翻她的书包,里边有口袋,“破玩意,”是旧布的;翻书,书里夹糖纸。小琴把自己的不好的糖纸和小美的调换。小翠说别拿别人的东西,小琴说啥呀啥呀。小琴拿抹布擦窗台,擦黑板,挨个擦桌子,春丽不用她擦桌子。小翠打开窗,夏天的树叶深色垂垂,不飘动。出去,到女同学堆儿。
小勤和女生的关系不行,让小明帮他说好话。小明去说:“小勤挺有能力的。”女生们说:“那老师怎么不用呢?”小武说:“用了。”小翠说:“用几天儿!”白了白眼,又回教室。小翠看窗户关了,问:“谁关的?”又打开。
窗外小勤和小美在商量事儿,想领她去杨英年办公室。小美太愣,说话太冲。小勤说:“你这样不行啊。”
一些人到石料场。那里开工了,隆隆地,棚子里的大铁家伙转动,里面的石头在被粉碎,来看热闹的人,说话听不清,又出来,到石头堆那。小秀拿着镜子四处照人,小民要,不给;小民抢,小秀把镜子摔碎了。小民打小秀,立民喊了一嗓子,不让打。小秀跑过来,笑嘻嘻给立民捶捶腿,比划端杯子的样子:“老大,喝水。”小雄装着喘气,好像累够呛的样子,搬来了两块砖,看了看,“太矮。”又去捡一块,脏的,想扔了,小秀说:“脏的放下头。”小雄立起来两块,横放上一块。“请,”伸手做一个动作,“请老大……哎,等等,”从兜里掏一块纸,展开放好,“请坐。”立民坐下,抬脚踢出一只鞋,叫小民“给我捡回来。”
“哎,去捡回来!”小民叫经过的晓宇,“妈的没听见吶?”
小雄晃晃地走,“我取。”
晓宇,他们不喜欢。晓宇躲避的眼神,机警闪烁,不碰而视,让人有被窥或挑战的味道。
晓宇穿了二哥晓强穿小了的衣服,极不愿意,怎么看都别扭,人说他“捡剩”。他带了别的衣服,课间上石料场的厕所里换。衣服扣子没全解开就往下硬脱。小民从厕所木板缝隙窥视,马上去告诉立民。小秀说他们那几个还挺遭老师喜欢的,小高了来,学小勤的语气说:“就那几头烂蒜吧!”
晓宇换了衣服,往外走,小民喊:“出来了。”立民一摆手:“封住!”他们抓土粒子土面子往厕所门前抛,五个人轮番抓土,不断进攻;“欧,欧,”“咕,咕,”叫几声怪动静,又劈里啪啦抛打。
晓宇呆在厕所里面不能出来。五个人向木板百叶窗,疾风暴雨般攻击,砖头也用上了,打得木板叮咣响。“谁,干什么!”女厕所那边有人喊,不是女生,是音乐老师的声。几个人儿一溜烟跑了。
放学了。周老师把那五个人留下。
燕子像小风筝扎下来,又旋起,没有回窝。
晓宇回家把院门关得哐当响。晓强看窗户,然后到门口笑嘻嘻等。晓宇进来,晓强收住笑,“欸,衣服呢?早上不穿了吗?”
“谁稀得穿!”
“哎,怎么啦?人立本也穿他哥的吗?”“他是他,我是我,他穿不穿跟我有什么关系?”“哎,我也捡剩儿,我穿过晓刚的。那衣服,都让他穿得不像样了——他一点也不仔细,造的狼狈样,哪像我的,保持的这么好,”他要看,“放哪去了?”
“还给你!破玩意。”从书包里掏出来,扔炕上。
“就是小了,我穿不了,你当我愿意给你呢!看妈回来扇你不!”
晓宇说:“就不要。”他拎衣服去院子搭晾衣绳上,晃荡。他看地上鸡拉的稀屎,喊:“鸡拉稀你也不管?”
晓强鸡眼了,“都是你们瞎喂的,什么都喂!”
“就喂你整的菜了!就你的事儿,你还赖谁呀!”晓宇吼,忽然想起昨天自己喂了嘎砬肉,兴许里面真有虫子,鼓胀的脸有些软了。大人说嘎砬肉人不能吃,有蚂涕。他真看见肉儿里有什么动。那虫子在鸡肚子里作怪,能不拉嘛,但他没告诉晓强。他翻柜子。晓强问“要找什么?”“塔糖。”“哪还有了,那么长时间不放坏了?你要它干什么?”晓宇不说话,找到黄连素,抱鸡来喂,鸡左右摆愣头不吃。“喂药,来帮忙啊,”晓宇喊,“快点!”
晓强说“不管”,就走了。后来,晓宇做梦,梦他和晓强摔跤,用什么东西打他……晓宇心里觉得不对劲,自己还靠他呢,如果打小光,小光告诉小峰呢……
晓宇嗓子痒,长呼出一口气,直至弱小,似乎把胸里的小虫虫都呼了出去。墙,上有一个被拍死的多腿虫,已经干了,须子身子腿儿像衣服的绒子线头,晓宇又呼气冲向它。那虫子,记得是红的,像有爪的蚯蚓,很恶心。
小艾回来了,帮忙!晓宇给每只鸡都喂了药,拿下那件衣服,回屋找纸写了“我不要剩的”,放在炕上,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