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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4

长篇南河 司空城 3346 2024-07-09 17:12

  人往外走,院门的钉子出来了,刮坏了小光衣服。小光踢门。立本说:“干什么?”门板有块松了,板子裂了纹。立本找锤子起下一个钉子,钉两个小钉子固定。合页松动了,掉了一个螺丝钉,他在孔里楔进小木棍,找一个长螺丝,可门有点蹭地,门变形下垂了。他把门卸下,把门框子加横矫正。安门不好办,两个合页对不上,来人帮,托着也不行。立本去取几块木板,有一块木板正好,垫在门下,合页正嵌入凹槽。拧上螺丝,他把工具放回小箱子,回门口把门开了两次,小辉过来,立本就出去了。小辉直看他走远了,风吹动着头发,愣愣地站那。老田说女的是花,早晚要开的。

  小辉进院儿看小丽。

  小丽用碗盛点小米,和小凡、小艾、小薇在院子喂鸡呢。小辉说:“你家的园子真好。”

  尊严可以管住行为,但管不住情感的流露。同性的人能感受内心丝丝缕缕。

  几只麻雀飞来,分布落在附近,往小鸡的队列里凑,它们感到人很亲善。小辉蹲下看,兜里有苞米粒,她撒出手里的苞米粒,麻雀飞走了,小鸡跑着抢吃苞米粒。小丽说,“快捡起来,——鸡小,吃了卡着。”轰走凑近想吃的小鸡,小辉蹲下一个一个捡。麻雀,人不喜欢,太多。它不好看,土的颜色。老单爷说那是为生存,减少危险。鲜艳的容易被捕食者发现。小丽让小辉进屋坐会儿,小辉说去后边。

  毛嗑叶子掰下面的,不影响什么。小孩们找大的,戴头上。小六不让掰他家的,说他家种得比别人家晚,小林说“行了行了。”领他们转,到各家的房后,不进园子伸手能够着。他们先擗下边,擗到后来,上面的也擗下,就剩头了。够不着的,拉弯了杆,有的“宁折不弯”的杆就拉折了——这有点祸祸人了。

  晓宇听到动静了,趴后窗看着。小冲过来,说他找猫,晓宇说:你家大耗子呀,回家里看看!看哪,看被垛,小薇说的。

  晓强回来,拿一根黄瓜吃,晓宇回头说:“那是做菜的!”

  “怎么吃不都是吃!你吃不?掰一半给你?”

  “不要。”

  “不吃拉倒。”

  “掰吧。”

  “说不吃就别吃。”晓宇说,“你看着后院!”他腾腾走出去。

  园子的菜长得郁郁葱葱,真好,人吃它干什么?小女孩们说话,解渴呀,那可以喝水呀。小凡姥爷说,菜不单吸收水,还有阳光,还有泥土。人吃菜是吸收阳光和“营养”。

  鸡在阴凉地方吃石子和碎玻璃,在阴影里搜寻,到屋檐下,这里是雨水滴落形成沟槽,冲洗出沙粒来。

  晓宇拿起檐下的罐头瓶子,倒干净里边存水,用一块报纸蹭掉污垢,在瓶口系上绳子,提着出门。走到拐弯,又折返回来。进屋取一个新的瓶子,系了绳子,又再出去。上午从大沟回来,他和立本吵,立本生气了。小家轻轻打了晓宇的屁股,“好了,我打了他屁股。”晓宇激了,狠踢小家。小全劝晓宇不要那样。事后晓宇也后悔,在对立与和好之间犹豫不决。

  小林喊:“你干啥去呀?”晓宇说:“去下边。”

  “等我一会。”小林回家找瓶子,找到瓶子出来,人已走了。晓宇在立本家门口站了一会,就去找小宝了。小林气得够呛,小高来了,出主意:“找石头打他和立本家窗户,从后边。”小林犹豫,小高说:“用土面子。”

  立本已去了东边自家的地,小涛跟着去了。

  小涛本来是去小盈家,讨好不成,人家不搭理他,不说话就出来了。

  新开垦的四周沟,还没有连起来。

  如果连起来了,上下贯穿,旱时给水,涝了可以排水。现在,水多了就多,少了就少了,就是疆域,是个护城河。“河”里有蛤蟆。蛤蟆是这里最大的动物。小虫在水面一抓一抓的,没有了悠闲,恐惧,躲避。地里有会跳的,不大点儿的虫也会跳。水里除了蛤蟆好像没有什么能跳。老单爷说动物离开大海,或上岸登陆,或进淡水;初期都是“临时的”,洄游的鱼类就是遗留佐证;两栖是留存,是固定了的一支。海中的兽类,是在陆地持久生存后的选择,是往返的证明。随着陆上生物的丰富,上演了分化、兴亡、进化等大戏。在水中推进用的次要的鳍,成为陆上行走的腿脚,主力的尾成为配搭儿,甚至去掉,蝌蚪向蛤蟆的成长就是一幅生命的演变图。

  风噗噗地响。庄稼很茂盛,土沤过,又下过雨,不缺养分不缺水。豆角秧儿长满毛嗑杆架子,有的垂下来,打着弯儿;叶子如铠甲遮着架子,仪态飘然,在微风里颤颤的,个个绿油油闪亮儿。小涛扒拉着看,说好像是一点红,或者是打马掌。立本说是家雀蛋儿,小涛笑说是家雀的蛋?立本说豆儿大,还面。地头排头秧子因为吸入了充分的光,变得有些黝黑。低级向高级有质的飞跃。本是地上平躺的,遇到东西就缠绕,人给它毛嗑杆子,它就长起来,像人一样立起来,改变了方向,改变了模样。立本很开心,这里有自己的劳动汗水。

  庄稼叶子枝蔓与周围不一致动一下,是鸟落了又挪了。小涛找鸟。立本薅了垄沟垄台新长出的野草,还有小灰菜,有苋菜。“长得快呀!”刚除草不到两天呢。草和野菜的生命力比作物强啊。有蚂蚱,小涛蹲下看,蚂蚱也在看,看什么?好像不认识,欺负谁呀?扣,没扣着。立本说:“走!”两人快速跨过几道沟。那边地里,老曲爷除草松土呢。地里的茄子长出粉色,还没有变紫。小涛嘀咕:这老头儿咋还干这活儿呢?立本看他,说:这活儿咋了?小涛说:老头儿原来还当过什么少将侍卫长呢。立本说别乱说,咱们去帮他干活。小涛说好啊,撒腿就跑了。

  看那没开垦的地方,草长得快,像人的头发蓬起,晃荡。老曲爷说,具备条件的时候,要建立起共同的各方遵守的原则;不要等到需要了才想去补救挽回。他用镐备垄沟,顺着下,“雨大,不让积水。”立本问:“如果天旱呢?”老曲爷说:“那就备足垄台,护苗存水。”做了一个示范,又恢复了。

  干得差不多了,老曲爷叉腰歇一会,拿毛巾擦额头的汗,说:“走哇,太阳太毒。”

  俩人扛着锄镐往回走。

  “干点儿活好。甘食其土之有,以尽吾齿。”老曲说,“喜悦快乐,是在辛苦甚至痛苦后获得的。”俩人绕着走,不踩人家的地。“劳动本来是件好事儿,人生活不可少的,可是底层人辛苦劳作,上层统治者养尊处优,对比让人厌倦了劳动。哎,没有劳动,哪有收获;没有辛苦,哪有甘甜;没有实践,哪有思想。说劳动创造了人,这话呀一点也不假。”“人有分工对吗?”“分工是对的,但不能成为不劳而获的借口。”立本在小盈家看杂志读了一篇柳宗元的文章,叫封建论,“这个封建,和封建社会好像不是一回事儿……”“你读懂啦,”“有译文,”“中国的君主制是氏族部落联盟的基础上发展来的,封建,就是分封诸侯的管理体制。后来被大一统所代替。神学儒学在古代政体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善与仁在社会有广泛深远的影响。”

  看水草围着的水面儿,清凉,老曲吟道:“问君哪得清如许,”立本接道:“为有源头活水来。”这里的水都相通,是活的,流动的。

  立本问,过去人为什么说走江湖呢?

  大海难生存,有海洋生物登陆;陆地难生存,动物游走江湖。远离统治中心,到另一片天地打拼谋生发展,有不同的生活。

  老曲喝立本带的水,“夏天热一热,冬天就冷一冷啊。”立本说:“南方更热啦。”老曲擦汗,说:“热,但多雨,雨调节高温。咱们国家的地域广大,跨越寒温带、中温带、暖温带、亚热带、热带,还有高原地区,将来,人们有条件,可以有避暑地,也可以有避寒地。

  “辽阔土地,大好山河,人杰地灵,波澜壮阔,兴衰胜负,分分合合——

  “秉公而兴,为私而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圣杰出,四海一……创业难,守业更难。”

  老曲总有激情,没有幽怨。老单评价,如果没有经历冬天,哪会有对夏天的宽容。

  离家不远了,有一个大土堆,那掏了许多洞,洞里有人。老曲让立本去告诉他们那很危险。

  立本跑过去,看洞里是小光,喊:“太危险,砸着你!”又看其他的洞,叫其他人,“都出来,都填了。”看他们觉得可惜的样儿,说:“走,走,咱们玩别的。”

  小光跑到土堆上面,“轰然”坍塌,掉下来,埋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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