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蛇缠在了脖子上
老太太问:“那你不好好跟着师傅诵经修行,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
我装出一副哀伤的样子,说:“师傅圆寂了,闭眼之前把真相告诉了我,并打发我回来找你们,再说了,师傅说我没有慧根,一直让我挑水劈柴,干些杂物,从来不教我佛法。”
“那你能说出师傅的法号吗?”
“哦,他法号叫悟本。”
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看上去老太太有些着急,我明白她着急的意思,万一我是鬼怪,等阴气升上来,那就可以大开杀戒了。
她站定了,眼珠转动了一阵子,对着儿媳妇说:“你去拿把刀子。”
儿媳妇惊恐地问:“娘,你别……千万别干傻事啊。”
老太太说:“你以为我想杀了他呀,我才不那么傻呢,万一……万一他真的是我孙子呢。”
“那你要刀干嘛?”
老太太没好气地说:“别问那么多,让你拿你就拿!”
儿媳妇应一声,转身开门去了里屋,不一会儿便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出来了,随手递给了婆婆。
我一看那锋利的刀刃,头皮发紧,浑身发麻,直想尿裤子,真担心老婆婆会没头没脸劈向我。
老太太握着刀把,有意在我眼前比划了一下,然后又扭头对着儿媳妇说:“你把妞妞送到王麻子家,他八字硬。”
女人答应一声,牵着小女孩的手就往外走。
老太太又吩咐道:“把你爹也喊过来,加加步,赶紧了。”
女人答应一声,拖着女儿就出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老牛看到老太太玩起了菜刀,放一个响屁便窜进了牛圈里,站在料槽边,眼巴巴我这边看着。
老太太仍是一脸阴冷,手中掂着菜刀,直直盯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这小鬼,还想装人是不?那好,一会儿就让你下地狱!
我不知道她接下来要演哪一曲,心里没底,身上直冒虚汗,真想一走了之,万一被劈成了两瓣,或者剁成了肉泥,那可就枉费了狼爹的一片养育之恩。
我咧嘴苦笑着,本想说些啥,可双唇冻僵了一般,只是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正在僵持着,女人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高个男人进了院子。
男人进门后,呵斥老太太:“老婆子你别胡来,快把手里的菜刀放下!给我放下!”
老太太说:“我怎么就胡来了?”
“不胡来你拿刀对着孩子干嘛?”
老太太口气轻松下来,说:“这不,孩子回来了嘛,我杀鸡给他吃。”
我这才松了口气,尿意随之也没了。
儿媳妇问:“娘,你真要杀鸡?”
老太太说:“嗯,是要杀鸡,那只芦花大公鸡呢?”
儿媳妇四下里扫视了一圈,指了指草垛后面,说:“那不……那不……在那儿呢。”
老太太单手提刀走了过去,弯腰撅屁股,嘴里叽叽咕咕念叨着啥,伸手去捉那只芦花公鸡。
那只公鸡真就像中了魔法一般,高昂的头突然耷拉下来,瑟瑟抖成一团,任由老太太捉到了手中。
老太太一手握着菜刀,一手攥住鸡翅子,威风凛凛返回到我跟前。
我蒙头蒙脑,呆呆地看着。
老太太把芦花大公鸡高高举起来,对着西边天上五彩的晚霞摇了摇,然后闭上眼睛,干瘪的嘴唇里念念有词。
那只公鸡居然昂首引颈,打了一声高亢的长鸣。
老太太右手举起,飞刀而向,只听嗖一声,红冠鸡头啪嗒落地,咕噜噜滚到了我脚下。
我低头一看,那鸡眼圆睁,深仇大恨地瞪着我。
鸡呀鸡呀,无辜的鸡,你可别忌恨我呀,你的死与我无关……我在心里念叨着。
再看那老太太,已经倒提着鸡爪,围着我转起了圈,被快刀横切开的鸡脖子就像一根空心的肉管子,咕嘟嘟往外喷着热血,在我身边画了一个不算规整的圆圈。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戗得我直想吐。
我强忍着抬起头来,刚才还是五彩晚霞映照下的天幕,瞬间变成了一片血红色,在红色背后,已经有了依稀的星星在乏力地眨动着眼睛。
“孩子,你走出来。”老太太手中提着还在抽搐的鸡,对我说。
我懵懵懂懂望着她,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
老太太说:“你从那个圈里走出来,咱一块进屋歇着去。”
哦,原来她用的是巫术,如果我是鬼,就走不出那个圈子,是人的话,那就可以直接进屋了。
我心里窃笑着,奶奶哟奶奶,你这也太小儿科了吧,不就是一点点鸡血嘛,就能圈住鬼魅了?真要是管事的话,鬼就没啥可怕的了,只要随手提着一桶鸡血,走进阎罗殿都无伤大雅。
见我踏踏实实走了出来,老太太脸上有了笑意,把死鸡递给了儿媳妇,说:“赶紧褪了毛,拾掇干净了,熬一锅鸡汤给我孙子补一补。”
女人接过去,一脸惊喜望着我,说:“儿呀,儿呀,你跟爷爷奶奶说说话,我去忙了。”
我点点头,应一声:“嗯,你忙去吧,娘。”
爷爷走过来,拉着我手,边往屋里走边问我:“孩子,我问你个事,你如实回答我。”
“爷爷,你问吧。”
“你是不是头夜里就来过了?”
我一愣神,问:“爷爷你是咋知道的?”
爷爷说:“一大早,我过来给牛添饲料,看到地上的干草改了样,蹲下来一看,像是有人在上头睡过。”
“是啊爷爷,我是来过了。”
“可你咋又走了呢?”
“爷爷,这事吧,是……是……”我脑子快速转着,敷衍道,“我刚打了个盹,就梦见了师傅,他对我说,因为昨天是凶日,不宜与亲人重逢见面,所以我就找个地方,暂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