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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他有案底

  我说:“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

  “很远很远是什么地方?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说:“我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地方,是在一座高高的山上,山上有座道观,道观里有个老道,是他要我来认祖归宗的。”

  听到这儿,女人退后一步,跟在老牛后头,围着我转起了圈。

  就在这时,一个白发老太太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有三四岁的模样。

  女孩远远地喊起了一声娘,就眨巴着一对大眼睛,呆萌萌地望着我。

  老太太没说话,皱起眉头注视着我,两只眼睛虽然很浑浊,却透着逼人的寒光。

  女人叫了一声娘,那声音颤颤点。

  老太太没吱声,闭上眼睛,掐指念叨了一阵子,然后声色俱厉地对我说:“实话告诉你吧,我虽算不得高人,但也会一些仙术道法,你是鬼怪也罢,是上仙也好,不要伤害他们,要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才知道,老太太是女人的婆婆,也就是我的奶奶,她是个神婆,虽然不知道她的道法有多深,但她的威吓,我并不害怕,因为我压根就是个凡胎,一脸无辜地说:“奶奶你用不着吓唬我,我是这家的儿子,真的是这家的儿子呀!”

  老太太满目狐疑,前前后后打量着我,说:“你说是就是了?她家儿子一下生就死了,咋就突然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呢?这不是鬼话是啥?”

  我说:“当时我并没有死,又活过来了。”

  老太太说:“谁信呢,是我跟老头子亲手去埋的,还刨了一个半米深的坑,就算你之前没死,埋进去后,也会憋死的。”

  我说:“当时正巧有一个老道路过,他有一双窥地之眼,看到我还没死,正在土里乱动呢,就把我挖出来,带走了。”

  老太太问:“那你不好好跟着师傅诵经修行,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

  我装出一副哀伤的样子,说:“师傅圆寂了,闭眼之前把真相告诉了我,并打发我回来找你们,再说了,师傅说我没有慧根,一直让我挑水劈柴,干些杂物,从来不教我佛法。”

  “那你能说出师傅的法号吗?”

  “哦,他法号叫悟本。”

  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看上去老太太有些着急,我明白她着急的意思,万一我是鬼怪,等阴气升上来,那就可以大开杀戒了。

  她站定了,眼珠转动了一阵子,对着儿媳妇说:“你去拿把刀子。”

  儿媳妇惊恐地问:“娘,你别……千万别干傻事啊。”

  老太太说:“你以为我想杀了他呀,我才不那么傻呢,万一……万一他真的是我孙子呢。”

  “那你要刀干嘛?”

  老太太没好气地说:“别问那么多,让你拿你就拿!”

  儿媳妇应一声,转身开门去了里屋,不一会儿便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出来了,随手递给了婆婆。

  我一看那锋利的刀刃,头皮发紧,浑身发麻,直想尿裤子,真担心老婆婆会没头没脸劈向我。

  老太太握着刀把,有意在我眼前比划了一下,然后又扭头对着儿媳妇说:“你把妞妞送到王麻子家,他八字硬。”

  女人答应一声,牵着小女孩的手就往外走。

  老太太又吩咐道:“把你爹也喊过来,加加步,赶紧了。”

  女人答应一声,拖着女儿就出了门。

  不知道为什么,老牛看到老太太玩起了菜刀,放一个响屁便窜进了牛圈里,站在料槽边,眼巴巴我这边看着。

  老太太仍是一脸阴冷,手中掂着菜刀,直直盯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这小鬼,还想装人是不?那好,一会儿就让你下地狱!

  我不知道她接下来要演哪一曲,心里没底,身上直冒虚汗,真想一走了之,万一被劈成了两瓣,或者剁成了肉泥,那可就枉费了狼爹的一片养育之恩。

  我咧嘴苦笑着,本想说些啥,可双唇冻僵了一般,只是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正在僵持着,女人领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高个男人进了院子。

  男人进门后,呵斥老太太:“老婆子你别胡来,快把手里的菜刀放下!给我放下!”

  老太太说:“我怎么就胡来了?”

  “不胡来你拿刀对着孩子干嘛?”

  老太太口气轻松下来,说:“这不,孩子回来了嘛,我杀鸡给他吃。”

  我这才松了口气,尿意随之也没了。

  儿媳妇问:“娘,你真要杀鸡?”

  老太太说:“嗯,是要杀鸡,那只芦花大公鸡呢?”

  儿媳妇四下里扫视了一圈,指了指草垛后面,说:“那不……那不……在那儿呢。”

  老太太单手提刀走了过去,弯腰撅屁股,嘴里叽叽咕咕念叨着啥,伸手去捉那只芦花公鸡。

  那只公鸡真就像中了魔法一般,高昂的头突然耷拉下来,瑟瑟抖成一团,任由老太太捉到了手中。

  老太太一手握着菜刀,一手攥住鸡翅子,威风凛凛返回到我跟前。

  我蒙头蒙脑,呆呆地看着。

  老太太把芦花大公鸡高高举起来,对着西边天上五彩的晚霞摇了摇,然后闭上眼睛,干瘪的嘴唇里念念有词。

  那只公鸡居然昂首引颈,打了一声高亢的长鸣。

  老太太右手举起,飞刀而向,只听嗖一声,红冠鸡头啪嗒落地,咕噜噜滚到了我脚下。

  我低头一看,那鸡眼圆睁,深仇大恨地瞪着我。

  鸡呀鸡呀,无辜的鸡,你可别忌恨我呀,你的死与我无关……我在心里念叨着。

  再看那老太太,已经倒提着鸡爪,围着我转起了圈,被快刀横切开的鸡脖子就像一根空心的肉管子,咕嘟嘟往外喷着热血,在我身边画了一个不算规整的圆圈。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戗得我直想吐。

  我强忍着抬起头来,刚才还是五彩晚霞映照下的天幕,瞬间变成了一片血红色,在红色背后,已经有了依稀的星星在乏力地眨动着眼睛。

  “孩子,你走出来。”老太太手中提着还在抽搐的鸡,对我说。

  我懵懵懂懂望着她,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

  老太太说:“你从那个圈里走出来,咱一块进屋歇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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