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游鱼后期才知道，当时张花所说的‘趁早滚蛋’只是一句空话。所有的基层工作都需要大量的人力，他们电销中心长期缺人，再怎么不专业的，都能被招进来，并且只要脸皮够厚，就能永远养老式的呆下去。

　　游鱼决定远离赵居安，她在赵居安身边，不仅自卑感越来越盛，而且会时常陷入到自我怀疑当中。

　　晚上回去的路上，车流在夕阳光线中驶过，手机上的PM2.5值再度处于重度污染区间。

　　有近六七天没有下雨了，天气越来越热，灰尘越来越多，但凡在马路上走一圈，都有黏汗混着灰尘，钻进人体毛孔里。一搓，就是一道垢。

　　前方的夕阳并不清晰，它躲在浓厚的尘沙里，远远望过去，只有一片浑浊的黄光。

　　晚高峰，公交车走走停停，游鱼和陈默拉着把手，被拥挤的人堆推来推去，即使公交车上空调开得风大，却也难消燥热。

　　两人好不容易下了站，陈默和游鱼一前一后的往自己的出租屋内走去。

　　楼下的烤冷面的摊点车上已经放了不少烤肠、里脊肉、鱼豆腐之类的食材，这些食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上头沾着冰渣，冒着冷气，估计不多久就要融化。

　　陈默冲着胖乎乎的老板娘问候了一句，这位老板娘手里拿着一把花菜串串，笑眯眯的冲陈默回应一句。

　　上楼的路上，游鱼又抱怨了：“你又到处跟别人攀亲戚。”

　　陈默快走一步，拿起钥匙，开门。

　　“至少人家回应我了不是？”声音响在门内。

　　两人穿过被洗衣机堵住的小道，打开202屋门，屋子里的闷热一股脑全朝这两人冲过来。

　　陈默开了电风扇，很快，冷风变成了热风。

　　“这个破地方，连个窗户也没有。今晚怎么睡啊！”

　　游鱼往席子上一躺，她原来的心性，早被这几天的生活给磨砺的消失了。

　　“要洗澡吗？我去给你烧水。”

　　陈默也知道游鱼不容易，这种生活，不是一两个月的问题，而是一两年、三四年，甚至更久。

　　游鱼从床上爬起来，到外头的水槽下，用水把自己淋湿。

　　“洗澡，必须洗，我已经五六天没有洗澡了！”

　　这段时间，游鱼和陈默都是干洗，把毛巾沾了水，往身上擦一擦，就算是洗过了。明天放假，有时间捯饬，没有太重的课业负担，自然向往起了浑身清洁的日子。

　　陈默用水壶烧了水，见没什么事，也就聊聊最近的工作心得。

　　“最近累吗？”陈默问了句废话。

　　“累！毕业答辩那时候都没这么累！”游鱼闭着眼睛假寐，身上水渍把席子蹭出一大块湿漉漉。

　　“那怎么办呢？这种苦日子还要过很久...”

　　游鱼眼睛一睁，手臂支撑起来，翻了个身躺下。

　　“要我回家？我就不回去，苦日子再苦，我都会坚持。你也给我好好坚持，不坚持，就不是我好老公！”

　　陈默哑然失笑，他说了一句话：“这种日子，没有几个女孩儿能受得了！”

　　“你管别人作甚，你管好我就行了！你身体和思想的主权，只能是我的！”

　　陈默心头悸动，他来到游鱼边上，红着脸在她耳边说：“你洗澡时候，我要不去药店买下避孕用品？”

　　见陈默主动提起来，游鱼这丫头刷的也红了脸。她用粗略的手劲儿去推陈默，用吼叫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娇羞与窃喜。

　　“你还不快去！快去！快去！”

　　似是怕陈默见到自己害羞的样子，她匆匆看了一眼陈默，立刻拿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声音从被子里闷闷的传出来：“你路上注意安全！”

　　陈默打开外屋的门，也就兴冲冲的出去了。

　　他这一路，像是踩在飘渺的云端上，已经达到了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境界。

　　药店精挑细选之后，陈默付了账，拿着一盒小雨衣往家方向走，他有些抑制不住了。

　　两三步，跨过楼道，正准备拿钥匙开门，却发现屋门是开着的，且钻进来好几个人。这些人，是楼下102开小卖部的邻居，陈默有跟他们打过招呼。

　　来的是一男一女，加上隔壁的马阿姨回来了，狭小的空间顿时塞满了人。

　　男的是个六十岁出头的矮个子老年人，他正扒在陈默家门口，对里头随意的谩骂；身边的女人也差不多六十岁，跟在后面喋喋不休。

　　邻居马阿姨抄着双手，正站在一旁时不时地推波助澜。

　　“你们有什么事吗？为什么骂人这么难听？”陈默挤进屋里去，身体挡在门前。

　　那个老头越发激动，一双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迸发吃人的目光。

　　“哦！我说话难听！那你们怎么不把水好好看着的，你晓得啊？我们家就在你家底下，你上面漏水，我们下面遭殃，你晓不晓得啊！”

　　陈默大致明白了，漏水！

　　陈默往屋里看了一眼，就一眼，陈默的心碎成了几瓣。

　　游鱼穿着粉红色的睡衣，跪在地上，正用纸巾吸着水，身边垃圾篓里全是纸团。

　　她跪在地上，苍白着脸色，不停的哭，就连陈默回来了，都没有抬头望一眼。

　　陈默快速到游鱼身边，将她拉起来，抱在怀里。

　　游鱼‘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

　　“地方小，这个澡盆也小，手一碰，水就洒了。然后...他们就上来，一上来就骂人，骂的可难听了...”

　　房子是老房子，防水很不到位，上头积一堆水，楼下立刻开始渗水。

　　陈默拍拍游鱼的背，小声说：“没事的，我来处理就好。”

　　陈默让游鱼坐在椅子上，自己来到门前，强势的说：“你们可以先回去，我们这边能保证，在十分钟内把地面清理干净。”

　　那老头脸上满是暗红，显然还在气头上。

　　“回你说十分钟就十分钟啊！你水漏下来，正好到我们厨房，你让我们怎么弄！”

　　“抱歉，我们是新来的租户，并不晓得这楼层不防水，我们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陈默声音提高了一度，他迫切的想把这帮人撵出去，“您在这里也只能干耗着，不如先回去，将家里清理一下。我们会保证十分钟内将水清理干净，并且以后杜绝此类情况发生。”

　　陈默是做客服的，听了那么多通录音，自然有些心得。想要安抚好客户，就必须要明白客户的潜在问题是什么。

　　陈默一说‘以后杜绝此类情况发生’，那开小卖部的老头也就没什么声音了。

　　一男一女出了门，走时手指指点点的，说了几句威胁的话，总算消失在了黑暗里。

　　陈默呼出一口气，开始筹备清理问题。

　　住在201的马嬷嬷还在看热闹，陈默腆着笑脸问：“阿姨好，能把拖把借给我们用一下吗？”

　　那位姓马的女士放下端着的身体，开门，进自己的屋，关门前说了一句：“我拖把，我自己要用呢！”

　　‘嘭’，门关了，陈默抓抓头，只好把身上的短袖衬衫脱下来，当作拖把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