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姜森在食堂吃完四块五的两荤一素后，顺着林荫走出满是和江小鱼回忆的校园。

　　从校园走出，才能彻底感受到这个时代的气息。

　　属于大基建的轰鸣声，响彻全国各式城区。

　　到处都在拆，到处都在建。

　　拆旧换新的现代小区，拔地而起的商业综合体，封一半建一半的路网。

　　半空中，轻轨轨道沿着粗壮的支撑柱，通向人群的聚集地。

　　地下不知多深，盾构机昼夜不同地挖出地铁的通行管网。

　　五桥货车发动机呼啸，从工厂运来建设所需的钢筋和水泥。

　　塔吊在天上左右旋转，将钢筋水泥运往越建越高的楼层。

　　建筑师们拿着喇叭，给工地上的班主们，讲解着图纸上不明确的地方。

　　建筑工人们，在班主或大师傅的带领下，用搅拌棒、刮板，一一落实着图纸上的内容。

　　偶有不对，监理和咨询就会在一旁火冒三丈的吼叫。

　　又会在班主们的笑脸中，平息下来。

　　全国都在建设，都在向前。

　　有人骂骂咧咧，也有人喜笑颜开。

　　对于姜森来说，毫无影响。

　　他只是背向沙区商业中心，向着远处高架桥后的住宅片区走去。

　　他要凭借着手里的八千五百块。

　　把那十万块，赚到手。

　　……

　　“你好，我想买你的房子，现在方便看一看吗？”

　　“我不是中介，我是个人买主，在墙上看到你贴的信息。”

　　“已经卖出去了？那打扰了。”

　　姜森沿着道路搜寻贴在墙上、电线杆上、小区门口的卖房信息。

　　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感谢这个没被贝壳、链家等资本中介深度垄断的时代。

　　沙区房价在江城主城九区里，算不上高。

　　均价八千五左右。

　　不论装修的话，一手二手都差不多是这个价格，稳了两三年了。

　　姜森揣着不够买一个卫生间的钱，却仿佛有八百万的底气。

　　不管墙上贴着的面积多大，价格多高，他都会尝试着联系。

　　可惜的是，很多信息都滞后了。

　　有的是卖出了房主没来得及撕掉，有的是被附近的小中介接管了。

　　都不符合姜森的期望。

　　等到姜森从临街商铺走向更深的居民区，打第六个电话的时候，事情才算是有了眉目。

　　“你好，我看到你的卖房信息，现在我在楼下，方便上来看一下房子吗？”

　　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声：“我不卖！”

　　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

　　姜森放下已经被挂掉的手机，停住脚步，抬头看向楼上。

　　七层楼的高度，没有电梯。

　　楼梯只是平整的水泥，也没有贴上瓷砖。

　　外墙倒是贴满黄色的小块瓷砖，未来也许会因为瓷砖掉落，全部挂掉。

　　两千年左右修的房子。

　　面积一百四十多平米，没有物管，只有大门口守着的一个大爷。

　　很符合姜森的要求。

　　约莫两分钟后，还是那个电话，主动打过来。

　　略带疲惫的女声，从姜森的滑盖诺基亚手机传出：

　　“你还在楼下吧，上来看吧！”

　　……

　　一梯两户，全靠走路。

　　姜森用了一分钟，慢慢的从一楼走上六楼。

　　比寝室的四楼，要高一点。

　　所以姜森喘了一口气，才敲了敲敞开的大门。

　　建筑面积一百五，实得面积一百四的半新房子里，一对五十来岁的中年夫妇，沉着脸揣着手坐在沙发的两侧。

　　男主人身体有点发福，坐在沙发上没了腰身。

　　还略微有些秃顶，此时右手夹着一根烟，吧嗒吧嗒的抽着。

　　脸色很难看。

　　女主人身材保持得不错，被大红色连衣裙勾勒出的腰身，也比一般中年要纤细一些，看上去显得年轻一些。

　　只是气不顺，眼皮有些搭耸，显得有些疲惫。

　　当然，姜森站在门口，白色衬衣牛仔裤，还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

　　年轻且富有朝气，皮肤虽然没有女生那么白皙透亮，但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和结识的身体。

　　像是才毕业的学生。

　　更像是二手房中介。

　　所以，女主人有点不高兴。

　　“中介？”

　　男主人更不高兴，黑着脸把手上还剩半截的烟蒂，狠狠杵在烟灰缸里，眼睛都不抬的高声道：“中介滚出去！”

　　女主人脸色变了一瞬，但也没多说话。

　　姜森不知道中介对他们做了什么，导致他们这么防备。

　　但现在是他有求于人。

　　有点硬气不起来。

　　指着鞋柜笑了笑：“我是个人买主，需要换鞋吗？”

　　后世里，能在2019年以后做GP的，能有几个暴脾气？

　　求人拿钱还得帮着卖货，帮着挖人才是常事儿的光景，姜森早就历练出来了。

　　……

　　姜森穿着蓝色的鞋套，在女主人的带领下，走马观花的转了一圈。

　　老房子虽然没有电梯，但有一个好处。

　　户型方方正正，每个房间也都足够大。

　　主卧就不说了，卫生间、衣帽间、梳妆台一应俱全。

　　次卧除了衣柜和一米八的大床外，还能放下书桌和一架钢琴，就有点离谱。

　　后来七十多平方的三房和这套房子比起来，就是丐中丐。

　　“一百四十平，三室两厅两卫，两千年的时候，装修都花了二三十万，都够买一套小户型了。

　　一百一十万，全江城你都找不到这个价。

　　另外，我们不接受按揭，要全款。”

　　女主人对姜森感官不太好。

　　她感觉姜森没说实话。

　　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能拿出一百一十万买房？

　　还是一套十年前的二手房？

　　女主人感觉智商受到了看轻。

　　所以连杯水都没给姜森倒，语气也不大好。

　　姜森也没想客气，房屋交易中，买卖双方的地位，从来都是迅速转变的。

　　不买的时候，卖房的是大爷。

　　要买的时候，掏得起钱的人，才是大爷。

　　姜森很满意这套房子。

　　一百一十万的价格，留给他的操作空间，也很大。

　　男女主人不同的态度，透露出来的信息，让这个本来就很大的操作空间，更具有想象力。

　　所以，姜森给自己倒了杯水，径直坐在了沙发上。

　　然后在男主人不善的目光下，问道：

　　“我看你们不像是缺钱的样子，这房子为什么要卖啊？”

　　反客为主的问法。

　　顿时让房屋原来的主人，双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