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斯城城郊五十公里,荒废村庄。
鲁绪磊携众人紧赶慢赶终于走出了树林,来到了距离最近的偏僻村寨,走进去才发现这里已经荒无人烟,空留数十间无法遮风挡雨的破烂木屋,蛛网到处都是,地上也已积满了灰尘。此刻众人正焦急的注视着于逸飞施针,躺在草席上的有三人,乔邦、仇武慧以及雷涛,而李瑞涛的状态虽然不佳,但仍然坚持着在旁捧着一大捆银针,对于李瑞涛来说,这可是少有的学习机会,自从拜入丹宗他也只是精于炼丹,还从未尝试过施针疏解穴位。
“怎么样了?”见于逸飞颔首,鲁绪磊着急发问,他最关心的还是乔邦,刚刚那阵仗可是把鲁绪磊给吓到了,乔邦体内的灵煞二力突然失控,相互冲撞外溢,连鲁绪磊都没有想到乔邦的体内竟然储存了如此多的煞力,宣泄出来时都令鲁绪磊感到脊背发凉。
“都没什么大碍了,乔邦是因为空间灵法导致其体内形成的灵煞二力平衡被破坏,我已在他百会、神庭、太阳、耳门、晴明、人中、哑门、风池、人迎这九个窍穴上施针,体内无序的灵煞二力会慢慢得以缓解,剩下的就交给时间,总归是会形成平衡的。”
“仇武慧……她体内的毒质不好拔除,以我的观察她应该是精于毒道,身体对毒素已有抗性,这也令我诊断起来颇为费神……好在她随身香囊内有解毒的各类灵植粉末,我也只能调制相对温和的解毒配药,现在她已经恢复十之六七,剩下的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只要意志不薄弱,应该能在一天的时间里恢复过来。”
“至于雷涛……他并没有受到任何伤,或者说他引爆了体内的雷元素灵力,对灵脉和窍穴有些灼伤,但灵府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导致他昏迷不醒的,应该是灵法使用过度,体内经络被雷霆荼毒太久,精神力还无法控制身体产生反应,只能让他静养,不要再让他催动灵力就好。虽然雷涛紧闭双眼,但他现在却是极其亢奋的,必须要等他完全冷静下来,精神力波动才会趋于稳定,总要有个过程。”
于逸飞解释着,汗珠自额间渗出,本就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宽厚的额头上,疲倦神色跃然于脸上,脸色颇有些苍白,显然是劳神过度了。
“可有恙?”李瑞涛搀扶起于逸飞,只见于逸飞双腿打颤,也不知是施针还是日夜兼程赶路所致,这要不搀扶一下李瑞涛都怀疑于逸飞能往后倾倒。
“我无碍,只是有些风寒,待会服些丹药就好,倒是倪、舒二位前辈,我观察你们的面色也颇为不佳,不如让我诊治一番?”于逸飞强忍倦意,双眼扑闪了几下,睁了又闭,闭了又猛地睁开,坚持着把话说全乎的样子令人甚感心疼。
“你还是好好歇息吧,要是累倒了我们可就没人医治了,你……舒前辈只是精神力消耗的厉害了些,多休息就没事了,我损失了些灵虫,路上经过森林的时候费些功夫给野生的灵虫烙下精神印记就好了。”倪睿缓声解释着,本想脱口而出你妈妈却还是改了口,他也不知舒雨涵可告诉了于逸飞一些家族密辛,看着堪堪从床上半坐而起的舒雨涵,心里总归是有些酸楚的,损失的灵虫得花上至少半年的时间才能培育出来,只能沿途的时候强行烙印才能维持当下的战力了。
而舒雨涵则不同,此刻她表现的极为亢奋,从于逸飞的态度转变,肯出言关心她和倪睿就知道,于逸飞一定按照自己所说的方法催动了百晓天阙木和奇茸回春参,也一定对自己的身世存疑了,虽然还没有认倪睿和自己为父母,但迈出这一步属实不易,趁自己还清醒的时候能感受到于逸飞的关心,这真真是极好的。
百晓天阙木按家族不传秘术催动便可在数个呼吸间长成参天大树,这与神罗灵榆木的催熟方法有所不同,但却殊途同归,都需要抹除灵植本体的智慧,以自身灵识强加在灵植身上才行;奇茸回春参更是不凡,经过舒雨涵的详述后,于逸飞肯定是有模有样的催熟了,通过透支压缩体内的灵力来让契约灵植快速催熟,结出的果实可以灵力实质化,喂给灵武者可以快速恢复体内伤势,而喂给普通人亦可强身健体,甚至可以消除普通人体内的隐疾。
舒家作为八大植师世家绝非浪得虚名,若无一两个神乎其技的技法怎会延续上千年呢?
“此行若非倪兄舒妹相助,我等随行军士恐怕就交代在异国他乡了,感激不尽!”鲁绪磊拱手作揖,此刻他是实打实的感激,刚刚拼斗时的场面历历在目,倪睿一己之力硬抗三人不落下风,舒雨涵庇护李瑞涛的同时还击杀了楼兰人,他们完全不用如此卖力,却还是拼尽全力,就好像这是属于他们的任务一般。
“不必客气,即便是我们不出手,你们亦能杀死他们。我也是看乔邦欢喜,爱人也曾赠予乔邦典籍,这都是身为长辈应该做的。”倪睿抱拳回礼,显然并未在意这些,宠妻宠了一辈子的倪睿对于舒雨涵的决定从未提出过异议。
“看样子今夜是必须在这里对付一晚了,就是不知那叫做康定威的可会带一帮子人追杀过来。”胡家梦岔开话题,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不会,不仅不会立刻做出行动,甚至会拖延些功夫,待自己将断臂续上后或是汇报,亦或是隐姓埋名逃离此地也不一定。”鲁绪磊笃定的回应道,狡黠笑容不加掩饰。
“何以见得?”倪睿却也是感到好奇,刚刚厮杀的那般凶狠,他也很担心这些楼兰人再杀过来。
“离开那片森林时我已用冰元素灵力在大家的身体表面清洗了一番,将附着在其上的精神力印记全部消除,那人知道我有此等手段,定然不会盲目追上来,而且……”
“怎么?”倪睿更加好奇了,也是比较反感于鲁绪磊卖关子,直接出言催促。
“你不觉得这个康定威存有借刀杀人的心思吗?故意拖着我而不参与战局,恐怕是借助我等之手,铲除异己吧!”鲁绪磊长年掌管军营,对于人心已经摸得十分透彻,直接挑明了心中最险恶的推测。
“确有一番道理,我们倒被他摆了一道。”胡家梦反应过来,回顾一下当时欺近而来的康定威,似乎并未全力以赴,而是留有后手,并没有以命相逼的心态。
“驱虎吞狼、苟且偷生之辈,怎会以身犯险,再担上自己的小命来试试硬不硬呢?”鲁绪磊沉声回应,不禁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双眼微眯,显然是结了定论。
“今夜大家辛苦点,舒妹、于逸飞你们都休息,其余人都打起精神,轮流守夜,外面有任何动静立刻警示。”
“知道了。”任子瑜登时明白鲁绪磊的用意,先前满腹疑云如今已豁然开朗,抱起长枪杵在房门后,精神力渗透门板向外感知着,尽可能弱化精神力触角的强度,旨在铺开感知网。
见任子瑜主动站出来,其余人也不推诿,纷纷找一处可以歇息的地方或坐或躺下,各有心事,但也都选择默不作声,只是看向破旧的木门后任子瑜的背影,已经褪去了一身血污的衣袍的他换上了素雅的宽松长衣,怅然的叹了口气。
一夜无话,众人皆默契的保持安静,于逸飞睡得并不踏实,身为医者他起床躺下好几回,反复检查三人的身体情况,反倒是鲁绪磊竟沉沉睡去,根本就不担心有敌人尾随而来,鼾声逐渐扩散,一直持续到天蒙蒙亮才缓缓止住,所以大家睡得都不太好,但碍于此行的带头人的身份,也就没多言语。
众人收拾好自己的物品,乔邦仍处于昏睡的状态,而仇武慧与雷涛经过一夜的睡眠也恢复了七八,已能正常下地走路,仇武慧恢复的最好,就像是没事人一般,而雷涛还有些疲累,步履蹒跚,肌肉还处于紧绷的状态,苦涩的摇了摇头,暗道自己这次使劲过猛,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往日里古井无波的面庞流露出几分落寞的神色,紧皱着眉头似乎有无穷思绪烦扰着他,在任子瑜的帮助下雷涛的随身物件也都被收拾好,放入空间储物灵器里。
“乔邦……”鲁绪磊低沉的嗓音传到于逸飞的耳朵里,本不想打扰于逸飞的他实在是等不住了,不通医术的人看不明白于逸飞的接连操作,但也不得不出声了,后面一大帮子人的视线都看向这边,很难不注意到这一道道精神力。
到底是灵武者啊,睡一觉竟然就恢复不老少了,都能感受到雷涛的精神力触角扫过自己的肩膀了。
“体内灵煞二力已经趋于稳定,至于为何没醒,我想是身体的一种保护机制吧。赶路的话要尽可能驮着乔邦,尽可能不让他颠簸,可以的话还是选择御空飞行。”于逸飞看着双目紧闭着的乔邦,知道他此刻一定是醒了的,眼皮内不断地咕噜着眼珠子,却是不见醒转,想来恢复还须一点时间。
“保险起见,是不是先不赶路了?等乔邦醒来再出发?”鲁绪磊心中存疑,倒不是不相信于逸飞的诊断,只是基于乔邦来看,毕竟此行的目的便是让乔邦抵达望月教的学识塔。
“不用,乔邦现在是醒了的状态,之所以没能恢复身体的掌控权那完全是因为精神力被阻滞,恰恰需要流动的天地灵气将他的气息变得通畅,还是动身离开这里吧,毕竟不是城邦内部,我们再如何强横也没办法与一个偌大的宗门、教派抗衡。”言罢,于逸飞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他仍有些担忧,但碍于实力上的差距,他也只能表达意见,不能拍案定论。
回想起昨天舒雨涵与自己苦口婆心说的那些话,于逸飞便觉得自己确实不能事事倚仗他人,虽然对于舒雨涵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存有疑虑,但舒雨涵对自己示好、示弱是真真切切的,想要让自己传承植师的迫切心情也是真的,虽然并不清楚舒雨涵为何如此急切,但舒雨涵的眼神以及动作都符合一位母亲对孩子的关心。
或许……我该接受成为一名植师吧,反正与丹宗的传承不冲突,待我能够掌控周围的灵植为我所用,我便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对象了,甚至可以帮助战友……
“这样好吗?还是稳妥些吧?”鲁绪磊显然没有认可于逸飞的说辞,自顾自地说道。
“我们要相信医者的判断,既然说了乔邦没有问题,那么赶路的时候小心些便是。更何况我已经感受到我那些契约灵虫正在陆陆续续被消灭,不知是灵武者还是灵兽所为,还是小心为上,尽早离开这里。”倪睿表情肃然,手指敲击着残破的木桌,节奏毫无规律。
“是灵武者,亦或是猿猴类灵兽,两足着地,刚刚踩在神罗灵榆木枯萎的树根上,绝不可能是别的陆行灵兽。”舒雨涵半蹲在地,手掌贴合在地面,此刻小臂已完全灵植化,深以为然道。
鲁绪磊看着用石块砌成的砖房已被舒雨涵释放出来的藤蔓缠绕,心中已是信了大概,植师最大的能耐绝不是对战,而是可以距离数百里外依然能感知到动静,前提是洒下无数细小的种子,催动灵力使它们催熟向土壤里扎根,彼此牵绕着树根就像是精神力延伸出去的天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令植师惊动。
“既然如此,那便即刻动身吧,乔邦由我看管,胡家梦带头引路。”
交代妥当,一行人也不拖沓,将破屋里的痕迹尽可能扫除后动身前往丽斯城。
伊兹省地域辽阔,起伏连绵的山脉囊括了整片伊兹丽斯平原的外围,形成了独特的地理风貌,这里有着茂密的深林,有着肥沃的草原,有着如泪眼一般的大小湖泊,鼻腔里充斥着泥土的芬芳,一切是那么的舒适,沁人心脾不足以形容这片肥美的沃土,草木旺盛随风吹拂,草叶如麦浪一般摇曳晃动,俯瞰之下皆是绿色,生机盎然的景象提醒着乔邦万物复苏的季节已经到来。
是的,你没有看错,乔邦他醒了,怎么醒的不好说,大体是突然灌了满嘴的风,直接干咳出声随后便醒了。
一醒来就发觉自己在高空中,被鲁绪磊一只手臂牢牢固定在胸膛处,脸上汗涔涔的感觉十分黏糊,醒转过来的第一时间乔邦便尝试催动精神力在体表汇聚一层风元素灵力外衣,仅仅只是凝聚成型的第一时间便将体表黏糊糊的汗渍全部风干,也让鲁绪磊感觉到了乔邦苏醒的迹象。
“醒了?可有不适?”鲁绪磊迎着风逼音成线,声音好似被刀割斧凿了十分细碎,但乔邦还是听了个真切。
“没,现在感觉好极了,我们这是去哪?”乔邦只感觉舒畅感萦绕胸腔,体内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先开始以为燥热感源自于环境,待风元素灵力席卷全身才发觉这燥热来自于体内,不知为何,灵煞二力似乎咬合在了一起,彼此好像更加紧密了些。
“丽斯城,找到奔雷商会的所在位置,争取以漕运为途径,这样路上就能省去不少麻烦,只需要安分守己便能平稳度过。”鲁绪磊轻声说着,而身后的倪睿显然也听到了鲁绪磊的灵识传音,注意力集中在鲁绪磊的身上。
“原来如此,鲁爷爷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灵化成胧月鸦,消耗不了多少灵力的。”乔邦颇感歉意,想来一路上鲁绪磊一直担心着自己,他也不愿旁人为自己付出太多,他也怕这一道道恩情无法偿还。
“那怎么行,你刚刚恢复,正是休养的阶段,不要胡思乱想,安安分分的就好。”鲁绪磊直接拒绝,没给乔邦还嘴的余地,很符合他的作风。
故人陆续凋零,好似风中落叶,鲁绪磊说这些话后脑海里不断闪过或清晰或模糊的面庞,一张张或年轻或老迈的脸匆匆从眼前掠过,心中不免感到一丝凄凉。
曾经坚持着的,固执着的,似乎都不再那么重要,昔日共同拼斗的伙伴纷纷辞世,能够说得上话聊得了过去的人已不足十根手指头的数,或许人生就该如此,不是送人送别,便是被人缅怀。
乔邦自然是不知道鲁绪磊竟因为一句话而感伤,未曾经历过多少生离死别的他只是敬畏于鲁绪磊的训斥,却读不出鲁绪磊突如其来的情绪。
归于沉默,不多时便能远眺到一座雄伟恢弘的城池矗立于群山环绕的广阔盆地,雄城依山而建,坐拥盆地中最为高耸的地域,是个易守难攻的堡垒城池。
不同于建在高耸入云的山顶上的丽德尔城,丽斯城作为伊兹省的经贸中心,选在了长期洼陷、坳陷的盆地,绝不是无心为之。周遭的山峦陡峭,山川沟谷深长,丘陵平原交错,以堡垒为中心修葺的梯田逐渐向平原过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坡道两边种满了不知名的灵植,是以天地灵气集聚于此,弥而不散。
进入丽斯城的路似乎只有一条,城门前有无数重兵把守,这份阵仗令众人纷纷降落在草原上,视线不再开阔,却是瞧见了无数奔赴丽斯城的路人,乔邦被鲁绪磊放在地上时默默念出科尔特系统,发现周围的路人竟都是灵武者,实力或有参差,但都是身傍灵力的存在。
再次佐证了之前的推断,乔邦更觉楼兰王朝更推崇灵武,普通人似乎是被王朝给抛弃了。
众人落下时被旁人注意到,但很快便不再理会,三两成群朝丽斯城继续前行着,众人围在乔邦周围嘘寒问暖,乔邦也只能一一回应,不算社死但也挺尴尬了。
看起来我并没有昏睡多久,怎么感觉大家对我比起从前要热情不少了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于逸飞看待倪睿、舒雨涵的眼神变了,从前的嫌恶、鄙夷不再,现在似乎是……
关切的目光?
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但乔邦也没时间回味,众人见周围的人不再看向这边,也缓缓朝丽斯城迈步,尽可能降低存在感,对于初来乍到的众人来说,这绝对是新奇的体验。
鲁绪磊犹记得那一夜杨成富与自己诉说着他当年来到丽斯城的体验,称呼其为吟游之城,比起金阳城也不遑多让,繁华热闹不足以形容丽斯城的全貌,城内百姓生活富足,穿着精细齐整,绫罗绸衣者不在少数,比起其他中小型城市来说,丽斯城可以说是楼兰王朝三大城市之中最是烂漫的。
最初时伊兹省作为全国最重要的粮仓,地位却是不受重视的,未经战乱纷扰的年代伊兹省成了最透明的存在,发展自然是缓慢的,若非后来蹦出了个合欢教与原先的长丰教势力争抢信徒,两教相争反倒是刺激了这伊兹省的经贸往来,外加楼兰皇室担忧稻谷及盐巴被两教纷争这么一搅和而损失殆尽,拜阳、金云两宗介入长丰、合欢两教的拼斗之中,还有意无意的将合欢教推到明面上,是以长丰教在伊兹省逐渐式微,合欢教也以伊兹省作为发展根据地,渐渐发展壮大了起来。
从原本的农耕大省发展成如今的经贸大省,仅仅只是用了不到五十年的时间,可以称得上是活着的传奇了。沿途都能看出曾经大兴农耕的环境,多方势力在这里角力,明争暗夺下无数人丢了性命,却换来了这崭新的堡垒城邦。
随人群鱼贯而入,两侧的卫兵排查的并不是很严,仅仅只是让人亮出手掌上的灵结,乔邦自然是催动灵力模拟出五枚灵结的天赋,换来的却是那名卫兵的嘲弄眼神。
乔邦注意到这两排的卫兵实力都很平均,都是六星灵结的天赋,灵爵境的实力虽谈不上有多高,但也已经超越寻常灵武者太多了,丽斯城能有如此多的灵爵境灵武者作为看守城门的卫兵,已经比伽罗帝国定海省挽风城强上太多了。
走出城门,眼前豁然开朗,热闹的街道两旁店铺鳞次栉比,大街小巷上随处可见贩卖各类货物的商贩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楼阁林立,街道纵横交错,若能灵力化翼遁空而行便能发觉这街道整齐划一,当然,无论是伽罗帝国还是楼兰王朝,在城市上空御空飞行视同于挑衅皇家威严,可不论缘由就地格杀的,这种事也就脑海里想想过过瘾罢了。
百闻不如一见,这丽斯城是伊兹省最繁华的经贸中心,众多商贾聚集此地,丽德尔城那样的摊铺与丽斯城相比,那真是村镇和城邦的区别。
街道亦是宽阔极了,走在街上虽然拥挤,磨拳擦踵的情况不在少数,但乔邦粗略的估算一番,这街道最起码有挽风城两倍宽,当真是阔气。
途径酒家香楼,仰头便能看到打扮得明艳动人的一群姑娘正在廊道上花枝招展着,穿的十分客气,一阵阵娇呼软语听的人血脉喷张,看得出来这丽斯城的文化氛围浓厚得紧。
被阵阵声浪没过了耳根子,乔邦只觉精神力快要不够用了,四周八方都是嘈杂的声响,吵得人脑瓜子嗡嗡的,没办法摒弃杂念思考了,吆喝声和叫喊声已令人头晕眼花,心生烦躁。
人流密集的街道令众人都紧绷着神经,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人潮冲散,乔邦成了重点保护的对象,不光是两只手被拽着,后衣领也没放过,好几次乔邦都感觉自己双脚都要离地了,很显然衣服肯定被拉拽坏了。
直至众人都走出人潮才略微松了口气,耳畔也清净了不少,脚下步伐再次加快了几分,穿过街道的尽头随后拐入相对狭窄一些的巷弄里,步伐加快不曾停歇。
由于众人都是初来乍到,又不愿开口问询暴露口音惹来猜疑,只能选择最笨的办法,也就是挨家挨户的寻找了,胡家梦带头引路,心里也是十分着急,他不愿给旁人一种他在兜圈子的感觉,但事实上众人走的都有些脚软了,穿街绕巷的过程十分枯燥,不断地变换方位才来到了奔雷商会坐落于丽斯城的分部,名为雷音楼。
也亏得仇武慧通识楼兰文字,不然还真找不到这里,倒是闹中取静,位置稍显偏僻了些,不在最为繁华的闹市地段。
此前曾听周正勇提起过,明面上这雷音楼是贩卖走南闯北所需的硬通货的商铺,楼下摆满了商品,楼上则是雅阁静舍,方便来往客人谈生意的地方。而雷音楼有后院亦有住处,通常是囤放货品的用途,也可用于接待奔雷商会内的人。
跨过门槛迈入其中,迎面而来一女子,身着华丽半袖长袍,黑绸长袍之上还有金丝、银丝花纹点缀,看起来雍容华贵,面容姣好不说,那一双桃花媚眼便令人没办法置气,身躯扭动时有一种别样韵味,谈不上美艳,但也可以称得上是精致了。
科尔特系统确认后得知此女名为唐韵,灵王境强者,就是不知和唐门可有什么关联。
“各位客官大驾光临,可有什么需要采买的物资,小店不敢说应有尽有,但也是囊括齐全。”唐韵一颦一笑都引人瞩目,声调起伏似有窍门,令人难以拒绝,尤其是唐韵欠身半蹲随后让出空间的连贯动作,将翘臀给凸显出来。
不愧是奔雷商会,此等人才在这偏僻店铺,着实是有些屈才了。
鲁绪磊也不啰嗦,自空间储物灵器中取出一块令牌,将令牌正面完整亮了出来,举的不算高,不至于被身后街道外的行人瞧见的程度。
唐韵顿时面容严肃了起来,鞠躬行礼。
“带我去见管事。”鲁绪磊声音低沉,不容置疑。
“请随我来。”唐韵再次欠身半蹲,随后便带起了路,肢体扭动的恰到好处,只能说乔邦此刻的身高以及视线那是正对着唐韵的屁股,别提有多尴尬了。
跟着走进了雷音楼的厅堂,大厅十分宽敞,货品都沿着墙围摆放在木架上,却没有影响厅堂的光线,似乎采用了一种会发光的灵植粉末,令整个雷音楼都亮堂起来。厅堂尽头是木质阶梯,顺着楼梯能瞧见上面有不少厢房,却是没有动静,想来午间时分还没有多少人,大多数人还在酒楼亦或是餐馆吧。
唐韵让开楼梯的斜坡,随后踱步走下大堂,推开木门将门抵住,方便乔邦一行人进入其中,竟是一片花园,穿过一座座石墙门洞,才来到了雅苑的核心区域,正有一女子垂身浇灌花草苗圃,风姿绰约不足以形容女子的气质,更有一种温婉、干练的感觉。
是的,这名女子却是给人强悍又柔婉的气质,十分特别,不同于唐韵的穿着打扮,这女子却是裹得极为严实,端庄素雅的穿着令其锋芒内敛,但鲁绪磊却是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了这是个人精,绝非等闲之辈。
在科尔特系统的提示下,乔邦阅读完此女的面板信息,名叫唐莺莺,灵皇境强者,竟也姓唐。
“在下李荣嫣,不知几位贵人是何方神圣,小女子眼拙,未能瞧出,还望见谅。”唐莺莺欠身鞠礼,眉眼始终看向众人的小腿以下区域,观察着众人的鞋帮鞋底,很显然是位识人辨物的老手。
“老夫携亲友自伽罗帝国南域而来,奉虞皓所托来此办理一些要紧的事,具体事宜不便透露,想通过商会的渠道坐上漕运的顺风船,抵达金阳城,还望唐执使行个方便,价钱都好商量。”鲁绪磊并未透露姓名,更不愿凭空捏造个假名号,只是搬出奔雷商会的会长虞皓,外加两块奔雷商会的令牌,一面刻有虞,另一面刻有冯,这两块令牌足以说服唐莺莺了。
“前辈这是哪里的话,既然是会长吩咐交代的事,那小女子自然是尽心尽力为大家操办,绝不会出半点纰漏,也不用付我酬金了,只愿诸位在会长面前提及雷音楼和小女子时能多多美言几句便好。”唐莺莺察言观色的能力一绝,听鲁绪磊态度谦恭并没有当真,反倒是毕恭毕敬的惶恐应对,倒像是真的惊慌失措,不像是演的。
“一码归一码,我等已受虞皓会长很多恩惠,你也不必做此勉强之事,钱财不会少了你的,只求万无一失,不能出错。”鲁绪磊扬起手臂做拒绝状,直接回绝了唐莺莺的惺惺作态,他岂是看不出来这女子的伎俩,无非是提醒自己做人还是做事罢了。
“既是如此,小女子在此谢过各位恩主了。”唐莺莺话锋一转,欠身恭敬施礼。
“我等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不知可有好去处推荐,容我等休息几日,等你一切安排妥当,还请李堂主捎人来知会一声。”胡家梦适时开口,将话题引向别处,在不清楚对方的底细究竟是什么的情况下,还是离开这雷音楼比较稳妥。
“若各位恩主不嫌弃,可在这风光苑内安顿,这也是奔雷商会的产业,平日不对外开放,各位恩主尽管放心住下,不会有旁人扰了清净。”唐莺莺温柔应答,显然是早有预料。
“那便却之不恭了,多有叨扰,还望李堂主见谅了。”还未等胡家梦多说半句,鲁绪磊便接下话茬,拱手一礼。
“各位恩主请随我来。”唐莺莺颇为识趣,迈起碎步朝苑林里侧走去,来到最为偏僻的竹林篷舍,这才礼貌离开。
众人大眼瞪小眼,未曾想到明面上毫不起眼的雷音楼后院竟然如此之大,敢情这院落外所有店铺都是奔雷商会的产业,在寸土寸金的丽斯城竟花上如此大的手笔盘下一块地皮建了套别苑……
再看向篷舍后方一大片青翠的竹林,心中对于奔雷商会的富有程度有了新的评断。
这一片竹林密集环绕,篷舍也都是悬空离地的,建在由竹子搭建而成的竹楼,以细薄竹叶烹煮硬化串联铺盖在竹楼顶部,整个看起来都那么的自然和谐,仿若一体。
“我们就在这投宿了?”胡家梦还是不太确信,压低着声音问道。
“你有更好的去处?眼下减少行踪是要紧事,我也提醒诸位,不要到处走动了,正好在此休养,恢复些精神。”鲁绪磊目光清冷,瞥了胡家梦一眼,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却不容置疑。
“这里不错,竟然有北方才有的摧心竹,还能培育的如此繁茂,可见这李堂主或许是伽兰省人。”舒雨涵适时开口,打断了鲁绪磊以势压人的话头。
“这里的土质倒是适合我温养灵虫,倒是不必在外搜罗一番了,给我三日时间,我应能恢复七成战力。”倪睿俯身探掌抚摸松软的土壤,灵虫顺着手指向土里钻了进去。
“就这样,大家都各自挑选屋宅,好生休息吧!”鲁绪磊见倪睿、舒雨涵都表达出肯定的语气,自然是顺坡下驴给足了面子。
“稍等,各位叔叔阿姨进屋前还请激活此物,只需手掌释放灵力在其表面逆向抚摸一番即可,能保屋内动静不会向外传播,精神力也无法探知。”乔邦见局面已定,急忙开口喊住,从空间储物灵器中取出十几块黝黑的金属圆盘。
“这是何物?”仇武慧大感好奇,饶有兴致的接过金属圆盘,手指抚摸表面时能感觉到其上有细密的刻痕,纹理清晰、脉络流畅,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普通。
“我称其为散灵阵盘,此前我曾以自身所修习的灵阵刻画出聚灵阵盘,这便是根据聚灵阵盘所刻画的散灵阵盘,只需放在屋宅中央便能发挥作用,可以阻绝精神力和灵力的侵扰,亦可感受散灵阵盘的驱散轨迹来判断可有人探知,最主要的作用是隔绝声音。”乔邦狡黠一笑,手中这散灵阵盘可是他第十六此尝试才制成的最为稳定的阵盘了,采用了贯海魔铜和沉海魔银,虽然灵石本身属性倾向于水,但却是比较好用的,毕竟天地间最不缺的便是水元素灵气和风元素灵气了,能够对灵气形成有效隔绝。
“早干嘛去了?还不带我去试试看?你竟然还有灵阵师的天赋?”仇武慧兴奋极了,没想到乔邦还有此等能耐,心急之下拉着乔邦猛蹬地面就朝着竹楼跃去。
大家也颇感好奇,除了倪睿和舒雨涵,其余人都跟上前去,一睹为快。
……
“小妹,这些人的底细还没摸清楚,怎可让他们在风光苑住下?”唐韵见唐莺莺来到雷音楼,忍不住上前盘问。
“你没透露许多吧?”唐莺莺斜眼瞟向唐韵,平日里她性格沉稳少有差错,但姐姐唐韵却是个惹祸的人精,喜爱妆扮迷惑异性客户,屡试不爽的唐韵也没有收手的意思,令唐莺莺大感头疼。
“不会,哪能呀,都把虞皓会长及夫人的令牌出示了,这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尊贵的客人呢。”唐韵心有余悸的回应着,显然是把她吓坏了。
“那便好,你也不用打听,更不要惊扰他们,刚刚我留在摧心竹林的精神印记已经被抹除了,想来那一群人里要么有精神力极为强悍的存在,要么便是有一位灵阵宗师,强行抹除了我的精神印记,令我无法继续感知下去。”唐莺莺话音转冷,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这么厉害?那能否为我们所用?教主不是下发了击杀令吗?凡是将残害康家杂役及随从的凶手活捉的,赏赐一万枚金阳币,我们若能以奔雷商会作由头请他们出马,不就能还清弟弟欠下的四千金阳币的赌债了吗?”唐韵却是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将心中期盼说了出来。
“愚蠢!那群人只知道我们率属于奔雷商会,若是让他们知晓我等加入了合欢教,那才是毁了根基!我们叛出唐门便是为了生存,怎可铤而走险破坏平静的生活?”唐莺莺已有些气急,说话都有些上下牙床打起架来,看着蠢得发痴的唐韵,她已无法压下心中的愤怼。
“哎,我也就是突发奇想,没别的意思哦,不行就算了呗,弟弟要是没给我们留下这么一笔债,我也不用天天愁钱,更不用天天打扮得如此姿态迎来送往的,我早就累了。”唐韵显然没当回事,找了个借口便搪塞过去,只是这话里七分真三分假,糊弄唐莺莺是不成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莫让奔雷商会那边知晓我们已拜入合欢教才是真的,这几年都没有动静,突然来这么一出,可得小心谨慎些!”唐莺莺斥责唐韵,显然是动了真怒。
“好啦好啦,妹妹你别凶我嘛,我断了这个念想就是了。”唐韵也是怕了唐莺莺的这副做派,当即表态便转身来到雷音楼的前厅,不再受妹妹的责骂。
看着扭动着腰肢的唐韵,唐莺莺百感交集,心里却是有着另一份推断。
“难不成,合欢教下发的击杀令,要杀的就是这些人?”
呢喃着,被自己的分析给吓到了的唐莺莺背后渗出一身冷汗,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决不能让合欢教的人与这群人产生交集!
若是让合欢教的人知道自己窝藏凶手,那楼兰王朝岂还有容身之处?
一时间唐莺莺只觉头大如牛,麻烦缠身已是必然,唐莺莺已经没了别的心思,只当风光苑的那群伽罗人是一帮瘟神,只能等合欢教的人途经此处后再将这些伽罗人遣出去了……
“这些想法还是不能同唐韵说,姐姐本就愚钝,若让她知道全貌,反倒会坏了事……还得我亲力亲为……”
想到此处,唐莺莺更觉心累,不愿多年经营毁于一旦的她急忙吩咐交待完事宜后,快步走出雷音楼,开始操办筹备事宜,引得街上行色匆匆的男人侧目。
犹如一粒砂砾落在了沙丘之中,挤入了人潮中,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