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

　　楚辞一抬头。

　　崔新琴老师双手抱胸，就站在楼梯口。

　　看样子已经在那里站了有一段时间了。

　　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瞬间涌上心头。

　　“老师，我没逃课！”

　　对方微笑不语。

　　楚辞突然有一种面对一米八大汉班主任孔袁淮的感觉……

　　似曾相识的场景。

　　再一次发生了！

　　他把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背到身后，咽下一口唾沫，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疯狂想理由。

　　沉默一分钟。

　　崔新琴老师摇摇头，“大学和高中不一样，要靠自觉。”

　　她说罢，迈开步子，从楚辞身边走过。

　　“噢，对了。”

　　“明天的表演课你交一个大作业。”

　　“具体要求，我发你报道留的邮箱。”

　　“专业第一，挺好的。”

　　楚辞一直保持纯良笑容目送崔新琴老师走远。

　　心里却在狂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天下老师都是一样的！

　　不过他现在不是已经上大学了吗？

　　感觉上辈子上的大学不这样啊！

　　他以前上的是个假大学吧？

　　“哇哦，大作业呦～”

　　刘茜茜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背着手步子悠悠地从旁边经过，路过楚辞身侧停顿了三秒——

　　偏头上下打量，目带赞赏：

　　“专业课第一就是不一样噢～真棒！”

　　楚辞微笑，大喊：

　　“崔老师！”

　　“我申请和刘茜茜一起做作业！”

　　崔新琴老师远远地比了一个OK。

　　刘茜茜懵了，一转头，楚辞也不在跟前了。

　　“你别跑！”

　　“楚辞，你完了！”

　　……

　　非常普通的一间炒菜馆。

　　楚辞绕了好几条屋檐遮光不透亮的街道，才算是找到这家幸福炒菜馆。

　　很难想象，繁华的燕京还有这地方。

　　他用一根手指头顶住果然有些油腻的扶手，推开贴着褪色红双喜的玻璃门进去。

　　光线有些昏暗。

　　里边就一桌坐着人。

　　不是王苟富。

　　那人坐在唯一的窗户附近。

　　阳光从外面落下来，打在了他的脸上。

　　皮革大衣已经有些旧。

　　头发白了很多。

　　像是在寒冷的天气里待得太久，落了霜。

　　看着他，总有一种这不是酷暑而是冷冬的错觉。

　　楚辞的心一下子就不燥了。

　　静下来。

　　挺好的。

　　对方似乎一下子就确认了楚辞。

　　走过来，脸上露出个不熟练的热情的笑。

　　伸手，“楚辞是吧，我是李杨。拍电影的。”

　　楚辞恍然，伸过手去。

　　对这位沧桑得完全不像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点头，回道：“对，我是楚辞。”

　　之后落座。

　　没有多余寒暄。

　　直到菜上了。

　　依然不存在什么寒暄。

　　李杨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问楚辞：

　　“你能投多少钱？”

　　问完，他低头喝了口酒，抬头，又露出那个不太熟练的看着似乎有那么些热情的笑容：

　　“我还差70万。”

　　“你看，你肯定知道，盲山是部好电影。”

　　楚辞也很干脆：“可以。”

　　他笑了笑，帮对方续上酒：“盲山确实是部好电影，嗯，我看过原著《神木》，很深刻。”

　　李杨的笑容收了些，面部表情却显得更自如了。

　　他点头：“我知道你肯定知道，小王说你是北影的学生，对电影很感兴趣。”

　　仿佛一下子找回了点支撑，李杨的神色瞬间昂扬起来。

　　他在纪录片领域就取得了不少成就。

　　如果不是盲山这部电影的拍摄过于艰难，给了他太多不一样的感触……

　　李杨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么落魄的境地。

　　而且乐此不疲。

　　不后悔。

　　他的话多了起来，最后把点落在：“我们什么时间签合同？”

　　楚辞都有点不忍心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是这样，我非常喜欢这部电影，想要在电影里出演一个角色。”

　　这话说出口，是有点趁人之危的意思。

　　但楚辞也只是稍微不忍心。

　　他觉得自己能演好。

　　所以愧疚这种情绪不该分给眼前这位李杨导演。

　　而应该给那位极可能会被他抢了角色的王宝强同学。

　　李杨眉心紧皱，他看向楚辞，实在是没能想到这样一部电影还能遇到花钱买角色的事。

　　他坚定摇头：“你不适合出演元凤鸣。”

　　电影总共只有三个主要的男性角色。

　　其中符合眼前这个叫做楚辞的年轻人的角色只有元凤鸣。

　　但是这个角色已经有人演了。

　　王宝强。

　　一个他一眼就看中的憨厚孩子。

　　李杨认真地劝解楚辞：“这部电影没什么好演，拍摄条件差，环境艰苦，讽刺现实，还不一定能上映，不值得。”

　　楚辞笑：“那您忽悠我投资？”

　　“我……”李杨不知道该怎么说，喝了口酒，才复又看向楚辞。

　　又换上那个不熟练的热情笑容：“小王说你喜欢电影。这电影是好电影，就是一般人不爱看。你刚刚也说《神木》深刻，肯定是喜欢的那个，但喜欢和演不是一回事。”

　　李杨盯着楚辞这张脸，费劲地找了个形容词：“太亮了。”

　　“你这张脸放在镜头里，可一点都不普通。”

　　“拍不了这种片子。”

　　“前段时间在你们年轻人那边流行开来的《流星花园》，就很适合你。”

　　楚辞：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演了一辈子文艺片……

　　果然偶像剧导演都是瞎的！

　　话说——

　　那些文艺片导演也挺瞎的……

　　唉，上辈子还是《黑白》这部电影给他打了个标签。

　　在这部电影里，他是怎么丑怎么来，不够丑就熬夜，几天不睡气色差到不行，胡子拉碴的——

　　文艺范就起来了。

　　楚辞对李杨导演露出一个非常真诚的笑容：

　　“导演，能够出演一部文艺片，是我的梦想啊！”

　　“梦想您知道吗？”

　　“那就是我想尽办法都要去实现的事情。”

　　谁不知道梦想呢？

　　谁年少时还没有梦想过仗剑走天涯，去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呢？

　　李杨导演就是个不再年少，但正处于追梦途中的中年人。

　　他听完楚辞这番话，有一点触动。

　　“可是——”你真的演不了元凤鸣。

　　楚辞看出李杨导演的动摇，笑得更加真诚了。

　　他提议道：“要不然，我给您演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