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被这个自称“系统”的鬼附了身，说实话，越子羡也没有太在意。

　　因为这三个月的朝夕相处，这只“鬼”除了洗脑能力强了点，瞎扯能力强了点，是个糊弄学顶级专家外，真的就是一副傻白甜的无害模样。

　　直到当天晚上下完自习课，回到宿舍搞完洗漱，刚准备拥抱美妙的睡梦世界，谁曾想再次睁眼就发现自己又进入了精神世界的小黑屋。

　　越子羡：“……”

　　【统子老师小课堂开课了，请小羡同学做好上课准备。今天我们来学习基本初等函数，今天的内容十分重要，请各位同学上课认真做好笔记。】

　　越子羡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只有着蓝黄鸳鸯眼、毛发蓬松、穿着精致小制服的漂亮布偶猫迈着优雅又矜贵的步伐向她款款走过来。

　　她刚准备上手rua一下，就听见这只漂亮的布偶猫出声了，声线和平日里那只啰嗦烦人的“鬼”如出一辙。

　　像是不敢面对现实似的，越子羡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系统？”

　　只看见那只布偶猫骄矜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越子羡的识趣十分高兴。

　　而对于越子羡来说，美好的rua猫之梦就这样破碎了。

　　【好了，客套的话咱们就不说了，我们开始正式进入今天上课的内容】

　　越子羡：“……”为什么她在梦中还要被关进小黑屋学习？为什么她的老师是一只猫？

　　望着系统灵巧可爱的小嘴吐出那些生涩难懂的函数知识，越子羡只觉得有些荒唐和可笑。她的思绪不断恍惚，放空，突然间，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她的手背上飘过。

　　她低头，这时候才注意到系统站在她面前，【上完了？】

　　【……没有】

　　【那您继续讲】越子羡日常就是这样敷衍老师的，有礼貌的敷衍，老师不能挑出一丝毛病借题发挥。

　　【小羡同学今天上课不认真啊，看来需要惩罚一下提高注意了】系统慢吞吞地说出来，仿佛是要临场折磨人一样，但越子羡也不是一般人，她脸皮相当厚，完全没把系统的惩罚当回事。

　　一个傻白甜的惩罚能有多大？

　　越子羡丝毫不在意系统所说的话，她打心底里认为那些惩罚无非就是些类似倒倒垃圾，罚站的小儿科而已。

　　她低估了系统尽职尽责的程度。

　　从精神上的电击颤粟到小黑屋禁闭惩罚，这让越子羡十分怀疑系统是不是在故意针对她。但每当她把作业完成后，确实又有实实在在的奖励，赏罚分明。

　　今天哪怕跟女生们互殴，遭遇范黎星围堵，系统也不肯放过她。

　　【我好累，真的，今天可以休息一天吗？】越子羡试图用商量的语气跟系统做交易。

　　【还要我再讲几遍呐，精神世界和身体是分开的，你身体的疲惫不会对你的精神有任何影响】

　　越子羡垂死挣扎地在地方滚了几滚圈，最后才仿佛认命般爬了起来。

　　【我们上个月已经把高一的所有知识都复习巩固完，今天我们并不急着学习高二的内容，我们先来看一本小说，《奇风》，读完交一篇读后感给我】

　　听到系统这次的任务，越子羡瞪大了双眼，震惊地看着眼前还没三十厘米高的布偶猫，眼神疯狂示意，反复确认后，她才终于放下心。

　　没有奥林匹克奥赛题。

　　没有高达半米厚的作业要写。

　　只有一篇读书笔记。

　　任务很轻松。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一道银光闪过，随后这道银光又渐渐浓缩，越来越小，直到成为一本书的形状。

　　越子羡静静地看着这本书，她认真地在大脑里搜索是否有关这本书的印象。

　　她的记忆力很好，毕竟当年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来的，但这本书的书名和作者她都没有丝毫印象。

　　她先是翻开封面，想要看看封面内侧是否会有作者介绍，但这本书打开后只有目录和正文，没有其他的内容。她有些不解，但没怎么在意，开始正式看书了。

　　这本书很薄，故事也很简单，它是以第一人称来写的。

　　“我”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所有人都宠着“我”，“我”每天唯一需要应付的事情就是明天宴会上穿哪件衣服、表哥会不会喜欢我之类的事情。“我”的一生极其顺遂，所有的一切都如“我”所料，长大、嫁人、怀孕、服侍公婆、带孙子、安享晚年。不守女德

　　“我”的一生无病无痛，婚姻美满，孝子贤孙，是所有女人艳羡的样子。

　　越子羡看完却头皮发麻。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女主角的生活……太常见了，常见到几乎所有她见过的女性都是这样的生活。

　　“我”不需要学习管理店铺，即便她比她弟弟的天赋再好，阿爸也不让我接触这些事务的想法，他只是说“你学这些没有用，还不如多练习刺绣，以后找几个好男人”；我看见夫子教他弟弟读《孙子兵法》、《战国策》，我只是好奇偷看了一下书籍就被阿妈扇了一个耳光，骂我“不守女德”……

　　只要我不按照阿爸阿妈的想法走，我就是“不守女德”。所以成年后，“我”被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温柔良淑的女孩子，尽职尽责地完成好所有的一切，结婚、抚养孩子、侍奉公婆，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在夸我。

　　“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弟弟他们就可以读那些书，他们可以上桌吃饭，他们可以肆意顶嘴，而我统统不可以。直到长大，我才意识到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因为我是女人。

　　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我不能学习经商；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我只需要懂得柴米油盐酱醋茶就可以了；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我需要结婚、生子、侍奉公婆。

　　——因为我是女人，我生而有罪。

　　这是“我”死前最后一个想法。

　　看到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前文所有的蛛丝马迹都串了起来。

　　我明明比所有兄弟都优秀，为什么我不能参与家族任何事务？因为我是女人。

　　为什么我的一生囿于家庭这口三寸地？因为我是女人。

　　女人是原罪。

　　脑海深处中仿佛被迷雾笼罩已久渐渐被拨开，缓缓聚拢、摊开在越子羡眼前。

　　“结婚不要彩礼的女的就是赔钱货。”

　　“这事是你应该干的吗！这事男人会处理，你别在这讨人嫌！”

　　“你不去做饭小心嫁不出去。”

　　……

　　这些言论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在她的脑海中极具膨胀，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迹象，越子羡头疼欲裂，想要让这些言论停下来，但这些记忆犹如密密麻麻的渔网越勒越紧，而她是那头被裹挟住的鱼，挣不脱，逃不了。

　　倏然间，似乎有一道小小的缝隙在透露出温暖的光，她下意识地朝这个引路灯钻了进去。

　　——这是另一个渔网。

　　那段记忆温暖又甜蜜，本以为是救赎的港湾，没想到却是另一个精心为她设计的渔网，只等她自投罗网。

　　她当年以第一名考入圣索邦公学，她并没有为自己所取得的成绩而感到高兴，反而是自卑和迷茫，那些铺天盖地的称赞淹没了她，让她差点窒息在这里。

　　入校之后，那些关注着她的视线如孔不如，仿佛长在她身上的一颗痣，就连她什么时候洗澡都一清二楚。

　　这所公学让她极其压抑。

　　她以前没有上过学，她以为所有学校都是这样，都这么让人窒息。

　　但这个时候，一道光出现了。

　　那道光帮助她、开解她，带她走过了压抑的低谷，让她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做自己就好。还教她如何放松心情、纾解自己的压力。

　　她一直以为这道光是救赎。

　　但现在……她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