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刨坟之谊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此时随着房屋中突然回荡起的孩童的哼唱,女子的肩头竟然慢慢浮现出一个顽童,一尺左右身材,全身赤裸,只在腰上系着一条红绳,稳稳端坐,一手持小铜镜,一手持湖笔,正在给自己涂抹腮红,一边涂抹,一边哼唱。
于此同时,桌面上,女子左手上,茅屋地板上也都出现数个身材形象相似的顽童,他们眼小如豆,目光呆滞,却又尽情玩耍,一副欢乐模样,每个顽童腰上皆系着一条不同颜色的细绳。而随着烛光照耀,竟可清楚看见每个顽童的大脑瓜上均生长着一双肉色犄角……这些顽童,原来都是,鬼童。
“灵儿……”人未到,声先至。
随着一声清脆爽朗的叫唤,屋中房门大开,闯进一个男子风风火火,所携气势如一阵旋风吹的女子周围几个鬼童瞬间东倒西歪。来人正是李瑾。
“相公~”一声娇呼,女子便将人头湖笔扔了不知何处,几步跑上前去搂抱住李瑾,胸前摇来晃去,双腿紧扣,整个人都挂在李瑾身上。
“我说灵儿,说了多少次了,能不能矜持点儿,像个女孩子似的。”
李瑾无奈,俊脸通红,鼻间女子身上的香气隐隐传来,不由的让他心神荡漾。
“人家有什么办法嘛,谁叫人家每每一看到相公,就把持不住。”女子俏脸微红,含羞一笑,一只手揪住李瑾鼻子,用手指刮来刮去。
“下来下来,成何体统。”
张钺听到此处,恍然明白灵儿就是李瑾媳妇。愈发瘆得慌,但觉五脏开起演奏会,心房必是鼓手。
“咕咕咕。”
李瑾夫妻嬉闹之际,一旁的小鬼童也没闲着,其中一只系蓝绳的小家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揪下另一只紫绳鬼童的头颅玩耍,就像抱着一个西瓜。
“哎?停手!小五。”
李谨忙抢过小鬼童抱着的头颅,交给灵儿。灵儿则噗嗤一笑接过,抱起地上摇晃着走路的无首鬼童,取来针线,替它将头颅重新缝好。
“灵儿,我进屋时候你拿着的那颗头……好像看着有点眼熟?”
李瑾走到床边,翻找到刚刚灵儿随便扔到一边的人头仔细观看,越看越觉眼熟。
“卧槽,这不是我学宫的同学阮丰吗?”
“啊?你认识啊?小三他们在外边玩的时候捡到的,我看他表情可爱,就没忍住,给他上了脸妆,相公觉得好看吗?”
灵儿嫣然一笑,并不当成什么大事,手中针线穿皮而过,熟练的缝合小鬼童的项颈。
“可爱?夫人恐怕是对可爱有甚误解?”
“还有,他身子呢?”李谨可是吓得不轻,要是知道自家媳妇拿着同学的死人头当玩具……他李谨在孟都的墨家官学就更别混了。
“没见到呀,相公要我帮他缝上嘛?”
灵儿一脸认真,星眸闪动。
“缝个锤子,你当是鬼族呢?人脑袋搬家就死了,你这货去当缝尸人倒是合适。”李谨急赤白脸。
“今天先生点名的时候这小子就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在这阴山里的?不成,我得找到他的尸首,然后跟老师解释清楚。”
李谨想到此处,抱着人头转身便要出门。
“相公你才回来又要走啊?”娇妻灵儿瞬间眼角含泪,可怜巴巴。
“我去去便回。对了,小三在哪里捡到人头的?”
“阴山乱葬岗。”
……
“喏,这便是前后经过。”李瑾说了半天,脸上一丝红霞升起,看得出来,终于痛快了。
“啊?了解了李兄,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张钺有点无辜,始终猜不透眼前这个神秘的男子。
“嗯……以前是没关系,以后就有关系了。你得帮我作个人证。”
“啥?”
“作人证啊,不然老师和官府以为是我杀的怎么办?”
张钺心想这货是真聪明是假聪明?
“李兄,您还打算参加科举吗?”
“什么意思?”
“咳咳,没什么。是这样,你拎着人头尸体去报官也好,找你们老师也罢。”
“人家第一个问题,都会问你,你在哪里发现的。”
“对啊。”李瑾认真倾听。
“好,你说在阴山乱葬岗。那别人又会问你,你没事跑乱葬岗是何种目的?”
“嗯,玩啊!”李瑾依旧一脸认真。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李兄,你从小跟鬼住在一起,你可能觉得没什么。孟都的良民知道了会严重怀疑你的,官府第一个就把你抓走了。”
张钺开始觉得这人有趣,但依旧不敢信任他,只是现在被他控制,暂时也没其他法子。李瑾则似懂非懂,真诚向张钺求教。
“这件事,你要是想帮你这同学,你就只能自己暗中查。不想帮你就埋了他就是了。”这乱世之中,人命属实不值钱。虽然张钺心中也怜悯那阮丰,但没法子,他也仅仅是个吃饭不成问题的小小刽子手。
“你能帮我吗?”李瑾听完张钺的分析,深以为然。
“关咱家屁事啊?”
“哦,那好吧,我把你俩一起埋了。”李瑾轻描淡写,站起身来,翩然向铁铲走去。
“呵,李兄,你休吓唬我。你可知道咱家在孟都被人称作什么?”张钺冷冷笑道。
“乾坤忠义赛关羽,义薄云天小孟尝。见义勇为张郎君就是我。”
“好,就这么定了,好兄弟。”
“大哥。”
在李瑾的威逼利诱下,张钺自穿越以来收获第一份“友谊”。两个挖坟人成了朋友,古有刎颈之交,金兰之好,您听过刨坟之谊么?介二位就是。当晚两人暂且将阮丰人头身体葬到一处,李瑾则帮着张钺取到了尸毒,便各自下山,约定明日再来这阴山乱葬岗商量案情。
……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捣衣声中,张钺被小姨刘良叫醒。今天又有大活。
刘良是这几天大姨钱封挑中的,外甥堆里难得好手,年纪轻轻就掌过大刑车裂。
而今天所谓的大活,又是两个人,又是一男一女。但这次不是凌迟,而是斩首。
想起凌迟,张钺依旧恶心,颤抖。不过能一次处理两个人,又让他有点欣慰。
毕竟亡灵志上,能一起收获两件玩意儿。
看着昨天集满了尸毒的尸气瓶,张钺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