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往日不再(一)
信和二十二年四月,大楚皇朝帝尊驾崩。
皇太子萧顾离守丧三月将登皇位之时,大哥郕王萧顾泽举兵叛乱,兵分四路杀入皇宫。
“报——!”
太监急忙从殿外踉踉跄跄的跑进了大殿之中,还没来得及喘气,便立即跪倒在地向皇太子萧顾离报告宫内各处情况:
“禀殿下!郕王已率五千精兵杀入端和殿,其他各路叛军也均已逼近宣室殿!还望殿下尽做打算!”
听到这个消息,还未登基为帝的萧顾离此时已是面色铁青,不停地徘徊于殿上。
殿下,诸位大臣彼时也是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殿下……”
这时,一名年过半百头发乌白的大臣站了出来,朝着萧顾离拱了拱手,沉声道:
“先帝之躯还未入土,郕王这等乱臣贼子已迫不及待的想要篡夺皇位……我大楚……国将亡矣啊……!”
如此一番话,让诸多大臣深有此感,却又不敢当着皇太子的面说出来。
“各路勤王部队……还未赶到么……”
萧顾离凝视殿下,颤颤巍巍的说。
“殿下……哪儿还有什么勤王部队啊!他们……他们与郕王,都是一伙儿的啊!”
说话的老臣,此时已经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得到如此回答,这位皇太子已经闭上了眼睛,面色苍白。
一缕阳光恰好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脆弱与无力,眼角,些许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散了吧……都散了吧……本王……已无力回天……大楚将何去何从……自此……与本王……再无关联……”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向后殿晃晃悠悠的走去,他的姿势颇为古怪,就像是支撑着他的骨头,被人抽走了似的……
后殿,一位女子正襟危坐在木椅上,今天本该是她披霞戴冠成为皇后的日子。
但现在看来,所有的一切,都破灭了。
她是墨琛,几个月前还是王妃,昨天是太子妃,若是没出意外的话,她今天就该是皇后了。
内心的恐惧正在向她袭来,因为她也听说了,郕王起兵谋反,叛军已经逼近京师了。
看见萧顾离一言不发的走了进来,她赶紧拥了上去,抬头问他:“……殿下……外边……”
这位皇太子实在是不忍心告诉他的太子妃外边的真实情况。
如果告诉了,这就意味着,自己先前与她约定好的承诺,将化为乌有。
太子已经别过头去,泪水已模糊了他的双眼,嘶哑的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这些对于年纪尚小的墨琛来说,她都懂。
她只是紧紧的依偎在太子怀里,不停的颤抖,没有泪水,没有言语,更没有多余的动作……
不知何时,郕王率领叛军攻入了宣室殿,在后殿找到了落魄的皇太子。
他笔直的矗立在地,看着自己的大哥,也就是郕王萧顾泽。
“四弟……大哥我……”
郕王似乎是想要解释些什么,但被太子打断了:
“大哥……你我都懂……该来的总是会来……还望大哥……对我府中之人……手下留情吧……”
这是兄弟二人之间的最后一段对话。
郕王已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太子,挥了挥手,一名副将走上前去,抬起了佩剑。
“噗呲!”
剑身贯通了这位太子的肚子,鲜血从剑锋滴下。
他被杀死的那一瞬间,郕王已转过身去,不知是不是在心中感到了愧疚。
副将将太子的尸体缓缓放下,随即回到了郕王身边:“王爷,已经……”
“好,”郕王举手打断了副将,说道,“命令其他人,不准靠近这个地方,违者杀无赦!”
下达命令之后,郕王一行人这才离开了后殿,只留下了太子那尚还拥有热量的尸体。
这一切,都被躲在案板背后的墨琛看得一清二楚,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被人杀死。
眼中的热泪还在流淌,她小心翼翼的从案板背后走出来,趴在了这位太子的那温暖的胸口上……
……
十年后,当墨琛再次回想起那段令人难忘的情景时,不免泪雨如下。
“他死的时候,我没有哭,但在这十年间,我为他哭了无数次。”
一家酒楼的天台阁上,墨琛正与一名少年并排而坐,并且向他讲述自己的过往。
“姐姐……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墨仪问道。
“我隐忍了十年,不做其他,为的就是……报仇雪恨!”
墨琛说话时声音咬得很重:“杀人凶手还高高的坐在龙椅之上,而死去的人,却被挫骨扬灰……”
心中的思念加上沉重的责任,让墨琛感到无与伦比的痛苦,她深知,自己活下来,就必须要为自己的夫君报仇!
一眨眼,十年过去了,那时她才十五岁,时至今日,她已二十五岁,但仍温婉动人。
墨仪并不知道姐姐这些年来所承受的痛苦到底有多大,那时他还小,但现在,他已长大成人。
“姐……十年了,父亲和母亲,每天都在思念你,他们已经变老了,你……不打算回去看看吗?”
墨琛抬头看向远方的彩霞,眼中满是不舍,柔发在她的脸上来回摆动,但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小仪……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万不可告诉父亲和母亲……”
“你已长大,家中事务,还要靠你来操持,我对不起父亲母亲……但我……得对得起他……”
一瞬间,萧顾离的面容突然呈现在了墨琛的脑海之中,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
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她与萧顾离相识的那一天……在西江凉亭下……
“圣花节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得走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已经没有多少年可以等了……”
墨琛起身,趴在栏杆上向下俯视,张灯结彩的大街,形形色色的人就在下面来回穿梭……
而她的目标,就在下面。
“姐……你真的要用……那种方式吗……?”
墨仪担忧的看着姐姐。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墨琛迎着微风,轻声回答,“记住,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墨琛,而叫……武青蕙……”
然而,故事还并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