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民宅的地下室里，乌烟瘴气，人声鼎沸。

　　赌徒们有男有女，都叼着烟抖着腿，在牌桌上杀红了眼。

　　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弟，引着林建彬往里面走，李思凝戴着口罩和粗框眼镜，头上还有一顶渔夫帽，她身着松垮垮的大衣，肩上跨了个平平无奇的帆布袋，袋子上印着一只傻里傻气的大白鹅。

　　李思凝亦步亦趋跟在林建彬身后，并双手扶着自己的帆布袋，大白鹅的眼睛黑洞洞地，仿佛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他们走进最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面的布局俨然是个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幅大字——天道酬勤。朝南面的墙上供奉着关帝。

　　李思凝心中鄙夷，想着这群祸害可真是马不知脸长，竟然还拜祭关帝。

　　一名40岁左右的精瘦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前打计算机记账，上回见过的乐哥和森哥也在场，另有几个打手侍立在侧。

　　这男子就是他们的老大了，李思凝处处留神。

　　林建彬弓着腰，搓着手给那男人说好话：“梁总，今天我过来还钱了。”

　　那梁总冷漠地瞥他一眼，接着把视线放在李思凝身上。

　　“穿成这样，装神弄鬼呢？”他这话是冲李思凝说的。

　　林建彬连忙解释：“梁总，这是我女儿，她脸过敏了，怕吓到人了，所以才挡住的……”

　　“你女儿不是大明星吗？”梁总揶揄道，继续低头记账。

　　“哪是什么明星？混口饭吃而已……”林建彬在混混头子面前就是个抬不起头的龟孙子。

　　“真过敏了？”梁总好整以暇的点燃一根香烟，他朝其中一个打手示意：“把她口罩摘下来！”

　　不等那打手行动，李思凝主动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布满红点的麻子脸——这是她今天一早花了两个小时画上去的。

　　那梁总看得密集恐惧症都犯了，他倒尽胃口，嫌弃道：“行了行了，戴上吧！”

　　梁总让手下取来林建彬的借款合同，准备让他刷卡还款。

　　李思凝蓦地插嘴：“我能看看合同内容吗？”

　　这要求让林建彬唬了一跳，梁总语气不善道：“怎么？怕我讹你们啊？我也是打开门做生意，正当经营的。”

　　放高利贷的混混头目，还真有脸说自己正当经营，李思凝心里吐槽。

　　“我没见过这种合同，想开开眼界而已。”李思凝睁眼瞎说，她不等梁总表态，扶着帆布袋的带子，俯身查阅那份合同。

　　梁总也懒得理她，继续埋头敲计算机。

　　那合同写明林建彬借款的本金是50万，借款日期是两个月前，利息高达30%，早已超过法律保护。

　　李思凝高声问林建彬：“你借了50万？都拿来赌了？”

　　林建彬只想速战速决，赶紧还钱走人，他压低声音道：“我借了40万而已，他们……他们写的50万……说这样利息少一点……”

　　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李思凝真想一口老血喷死他，她忍着气，继续往下看，合同落款处有林建彬的签名和指印，另有那梁总的公司印章，甲方签名叫“黄强”。

　　李思凝又问：“这黄强又是谁？”

　　梁总不耐烦道：“问这么多干嘛？”

　　“好奇而已，您不是姓梁吗？”李思凝装傻道。

　　“这是我公司法人代表，你这小丫头问题真多，烦不烦？是不是没钱？”梁总不悦道。

　　李思凝不再多言，刷卡还了80万，梁总当场拿出碎纸机将合同销毁。

　　父女俩走出那赌窝，林建彬开心得犹如出笼鸟，一个劲地夸李思凝是他的好女儿，嚷着要约上三五知己喝酒庆祝。

　　李思凝料想他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过不了几天还得去赌。

　　她心中冷笑，表面不动声色道：“我要回去了，阿爸你也别乱跑了。”

　　女儿替他还了一大笔钱，竟不叮嘱自己别再赌，林建彬被喜悦冲昏头，一时也没注意到这点不寻常之处。

　　他满嘴答应着，跟李思凝分道扬镳。

　　李思凝见他走远，她独自来到客运站，上了一辆客运。

　　李思凝走在后排位置上，拉开帆布袋的拉链，帆布袋里面。她的手机被双面胶纸固定在内壁上，李思凝将手机卸下来，袋子内壁上被她剪出了一个孔，孔的位置正好在大白鹅的眼睛上。

　　李思凝点开图库查看视频——

　　“梁总，今天我过来还钱了。”

　　“穿成这样，装神弄鬼呢？”

　　李思凝将视频看完，不错，刚才的一切都被毫无遗漏地拍下，连那份被毁尸灭迹的合同也拍到了。

　　公交车广播通知：“北市警局到了，到站的乘客请下车……”

　　李思凝揣好随身物品，当即刷卡下车。

　　——李思凝到家时，已是下午五点。

　　林奶奶心急如焚，见她平安归来，才卸下心头大石。

　　李思凝边进门边道：“阿麻，阿爸晚上不回来吃饭。”

　　“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是不是还了钱就没事了？”林奶奶围着她问长问短。

　　“没事，都解决了。”李思凝走进洗手间，用卸妆油和洁面膏洗干净满脸的红点。

　　林奶奶絮絮叨叨道：“本来就是你阿爸惹出来的，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就好，你非得跟着去，你说你一个女孩子，万一被他们欺负了，可怎么办才好……”

　　李思凝也知道自己这次的举动有些冒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身犯险能换取如此宝贵的情报，也是值了。

　　“阿麻，我这不是没事了吗？您就别担心了。”李思凝边洗脸边道：“医生说您要保持好心情，我已经成年了，我有分寸的。”

　　林奶奶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再多的忧虑，也不过是有心无力。她一面叹气一面进厨房准备晚餐。

　　李思凝洗净了脸出来，拿起闪着来电提示灯的手机，忽见多了8个未接来电，其中3个是芳姐打来的，5个是Kim打的。

　　她不过是一个小时没看手机，怎么突然被夺命连环Call了？

　　李思凝先给Kim回电，铃声响了两下Kim就接听了。

　　“Kim哥，发生什么事……”李思凝话都没说完，Kim劈头就问：

　　“你看围脖没？”

　　“围脖？还没呢……”

　　“你赶紧看！热搜前5！朱晓晓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