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男孩二十出头。
长得清秀白净，笑容干净纯粹。
对于只见过这个男孩一面的我来说，刚刚那一瞬间我并没能马上认出他。
但是一眼看到跟在轮椅后面的林枫语，我终于想起来了。
他就是向郁的弟弟，向昭。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骂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眼看自己闯了祸，向昭咣当一声丢下了手里的盆器。
他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怯生生的目光像只我见尤怜的小动物。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认出了李佩妍才突然这么恐惧的，我可以想象得出，这个女人占了他心头多少阴影面积。
“原来是你这个小杂种！”
李佩妍气急败坏地抖落着自己的满身污水，认出向昭的一瞬间，她气得几乎咬碎牙齿，“等你那个短命的姐姐死了，我看你能怎么活成个癞皮狗的样子！”
“李佩妍！”
我冲上去，厉声呵斥。并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向昭的跟前。
我这个人就是这脾气，看不下去的时候我肯定是要上来说几句的。
之前朱蒂姐跟她撕的时候，我不好插嘴。而且讲实话朱蒂姐的战斗力也用不着我担忧。毕竟，那是上一辈的恩恩怨怨。
但是，向郁把我当朋友，我也把向郁当姐妹。李佩妍当着我面的欺负可怜的向昭，我当然不能答应。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个男孩已经够可怜的了。
当初被她毁了一辈子，如今还要承受这样惨无人道的羞辱。
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好，究竟该怎么把向郁生病的事淡淡透露给向昭。她李佩妍算什么东西？毁了人家，还要在人家伤口上疯狂撒盐不成？
我立身护在向昭面前，瞪着李佩妍和方允儿。
没等朱蒂说话，林枫语提步上来，伸手拦住她。
“姑妈。”
林枫语是林朱蒂的侄子，这件事我之前就听靳寒川提过一句。
这让被来还有点怂的我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毕竟自家人多了一个，谅李佩妍也不敢怎么样。
“姑妈，你去看看郁姐吧。还有小昭，带他去洗洗。”
向昭心性单纯善良，向郁住院期间，他总是吵着要在这边陪着姐姐。闲暇没事的时候，会在整层病房里帮一些行动不便的病人收拾下垃圾，倒倒便器。
如果他能恢复心智，一定是个天使样的小男生。看着他那双纯洁又不知所措的大眼睛，我打心里觉得感伤且可惜。
“李夫人，我劝你还是不要主动上门找麻烦了。”
林枫语说，“郁姐身体不好，小昭又是这样子的状态。我们这些局外人看在眼里，不求你们良知能安，但至少不要再过来雪上加霜了。有时候我也真的是想不通，良心这种东西，但凡还能剩下一点——比如说临哥，这些年他饱受折磨，寝食难安。可你李夫人，怎么就一点都不觉得该忏悔呢？”
“那是因为我只有寒亭这一个儿子！”
李佩妍尖叫道：“谁想毁了我儿子的前途，我当然不能让！你们这些外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林家和靳家一丘之貉，当初林朱蒂是怎么陷害我，怎么小三上位的。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姨妈！”
方允儿上前拉住李佩妍，并掏出纸巾擦拭着她脸上的污秽。她一边对李佩妍低声劝，一边对林枫语说：“枫语哥，我姨妈这人一向脾气不好。”
“脾气不好没关系，脑子不好就令人头痛了。”
“你——”
不顾七窍生烟的李佩妍再身后又谩骂了些什么，林枫语拉起我：“嫂子，我们走。”
晚上回家后，我也没心思弄晚餐。一直坐在沙发上等靳寒川，等到快九点，他才回来。
我灯都没开，就坐在那一手一边撸两只猫，把他吓得直接怼我一句——
“苏引秋，你有病啊！”
“回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猫赶下沙发。
靳寒川开灯的一瞬间，我捕捉到了他眼睛里异于往常的疲惫。
“还有几天就是婚礼了，你怎么好像比平常还要忙？”
“正因为要婚礼，要蜜月，所以要提前把事情安排好。”
靳寒川在洗手间擦脸，我悄悄跟到了他的身后。
我说：“我今天在医院，偶遇了李佩妍和方允儿。”
靳寒川顿了一下，关上水笼头。
“我妈跟我说了。”
我点点头：“她跟李佩妍动了手，一方面是帮郁姐出气，另一方面还是因为怀疑当初是她在电影院放火想要害你。”
我对靳寒川解释，这事是我前两天跟朱蒂吃饭的时候随口提的。
“抱歉我自作主张了，但我确实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我说，“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躲在仓库，外面却被人挂上了一把明锁。怎么看都不像是无意为之的。我担心……”
“你担心你老公十二岁的时候被人算计，三十二岁的时候还能怎么轻易被人算计？”
靳寒川转过头，宠溺地掐了掐我的面腮。可是下一秒，他的表情突然变了——
“不过，你怎么知道杂物间的门上被人挂了一把明锁？”
我微微一顿：“啊？不是你上次跟我说的么？”
“我说我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了，于是呼救。但我可没说过是明锁。事实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锁。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靳寒川那双越来越严肃的眼睛，我心底顿时狂掠一群的草泥马。
完蛋了，装逼过头了，被这个男人看穿了要。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上锁的床头柜，原本是想等到婚礼的时候再告诉靳寒川，当年救他的女孩不是沈雁清，而是我。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