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办公桌前，没有落座。

　　外面是销售部和设计部的同事，他们安静地小心翼翼地假装忙碌。我每一次抬头停驻，都能发现几个脑袋骤然往另一侧偏过去。

　　人类对八卦的探究和好奇，有时候真的是让他们愿意为此付出生命风险的。

　　我从容地理着我的设计稿，乱七八糟的样品，还有工作间里——

　　为硬玉水磨嵌钻技术做最后的成品抛光，所留下的废沫。

　　因为工作间里只有我有钥匙，我没回来，也没有叫任何保洁阿姨打扫过。

　　我想起那天，我就坐在这里，通宵完成了这项里程碑式的工艺著作。

　　我一心一意地邀请靳寒川跟我分享利益与荣誉，因为他是我后半生唯一想要携手走完的那个人。

　　我想成为配得上他的那个女人，付出了多少努力？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

　　“你为什么过来这？”

　　靳寒川的脚步有点重，看样子是身体上的伤病疲惫导致。

　　“我约了陈先生。”

　　我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你可以去任何地方约他谈。”

　　“来公司不是更方便么？”

　　我放下手里的纸箱子，咚一声，有点重。

　　我没有助理，也没指望靳寒川能帮我搬下楼去。

　　“我是为你好。”

　　靳寒川走到工作室里，抬手摸了摸打磨原石的机器。

　　“别动！”

　　我吓了一跳，刚刚处理废渣的时候，我通过一下电。

　　不是专业的人接触这东西，可想而知的危险隐患。

　　靳寒川的手指很漂亮，我曾撒娇似的问他会不会弹钢琴，我感觉像他那样出身贵族的男人，肯定是从小都会学习这些东西的。

　　当然，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过我。

　　很多事，我问，他也不说。

　　他说，也不见得是真的。

　　靳寒川下意识收回了手，侧目看着我。

　　我咬咬唇：“这台电子抛光仪，价值200多万美金。我怕你弄坏了。”

　　我不承认我习惯了关心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公司的资产，也算我们两个共有的。这机器，齿轮是纳米的，转速强度很高，黏什么都成渣。人……也一样。”

　　“你想说我是人渣就直说。”

　　靳寒川看了我一眼。我皱皱眉，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这样没意思。”

　　笃笃笃，敲门声。

　　“苏总，我可以进来么？”

　　是陈先生的声音。

　　我应了一声，他推门出现，看到靳寒川的瞬间也愣了一下。

　　然后他点点头，叫了一声“靳先生”。

　　我的确是第一次见陈砚，跟沈临舟的气质有点相似。

　　可能他们这些做法务做咨询的，多少都带着这种严谨的气质。

　　我对陈砚充满了敌意。

　　因为他不是沈临舟，不是靳晶晶，不是向郁，不是林枫语也不是朱蒂。

　　曾经，那些人一个一个被靳寒川带到我身边，维护着我，团宠着我。

　　如今，他把所有人都隔离了我身边。再出现的每一个，都是他的爪牙，他的武器，一刀一枪冲着我。

　　陈砚给我读文件的时候，我就靠在办公桌上，站着，目光侧侧地听着。

　　靳寒川就坐在我的座椅上，身子往后微微靠着，目光透过落地窗，扫外面街道上的那排红灯笼。

　　要过年了，他夺走了我的家。

　　“苏小姐，我刚才解释的，您都听明白了吧？”

　　陈砚停下来的时候，我才把目光从那排刺目的红灯笼上移回来。

　　我说，我听明白了。

　　苏氏集团旗下的专利使用权，当初已经由我亲自授权给迦蓝珠宝使用，为期五年。

　　但专利所有权依然是我苏引秋的，靳氏集团作为迦蓝珠宝的母公司，会按季度支付专利授权费。

　　我觉得这钱来的有点讽刺，就好像是靳寒川给我的离婚后抚养费一样。

　　“所以，授权费的价格，苏小姐也没有异议是么？”

　　陈砚再一次确认。

　　我摇摇头，说：“没问题，不过要签字的话，我要回去仔细看两遍再签。免得有些不怀好意的人，不知道又拿出什么卖身契来坑我。”

　　我故意抬起头，瞄了靳寒川一眼。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看着窗外，没狗屁反应。

　　然后陈砚又说：“那么，这张支票也请苏小姐接受签收一下吧。”

　　“什么意思？”

　　我看了眼支票上的金额，心里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