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威背后系了三柄剑,他伸手拔出其中一柄,会逢孙道衍扑上来,便纵身上前,举剑格挡,夜色火把之下两道寒光纠缠到了一起。
庭院正当中,两人转动身形,未曾拆开,转眼间就已拆了二十余招。剑脊剑刃不断撞击,叮叮当当应接不暇,响声越来越清脆,越来越密集,看来其中有人愈加发力。忽然间明威一个没留神,剑招被拆解,门户大开,孙道衍顺势挺剑而入,不留余地,朝定明威胸口狠狠刺入。
明明已经刺了个透心,露出一截剑锋,孙道衍还是恶狠狠往前挺身,似乎执剑在创口里搅了搅。
哪知明威身子也向前一挺,背后剑锋哧的一声,又多露出长长一截。剑身已全部没入胸口,只有剑格卡在外头,明威撒手长剑,双手牢牢钳住孙道衍胳膊,猛往怀里一拽。
吭哧一声,这次不止是利剑,孙道衍连手腕都已塞进明威胸膛。其中毫无血肉湿濡温热之感,反倒满手刺痛,见势不对,孙道衍连忙往回抽,竟好像被勒住了似的,手腕发麻抽不出来。又用左手抓住右手往回扯,明威又钳住他左手,往怀里一拽,顺势挺胸,吭哧一声左手也被塞进胸去。
两手都塞在胸膛里,明威张双手望前就抱,孙道衍双手挣不出,便一脚蹬住明威小腹,用力往回扯双手。于是吭哧一声把明威给蹬漏了,脚也陷进去,只觉得手脚一紧,身子失衡。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明威身子从里头炸开了,衣服好像都被扯成了碎条,里面絮絮糟糟炸出来一大片,好像有枯干的蒿杆,当即迷了双眼。不知到底是何情形,只知道自己身子失衡摔倒在地,手脚稀里糊涂被紧紧缚住。
等蓬絮落定,孙道衍试着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被麻绳捆了个四马倒攒蹄,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登时恼怒至极,气冲顶梁,暗叫真气,从双臂经脉直冲手腕,真气所至,立即将麻绳挣了个寸断稀碎。
孙道衍翻身起来,只见明威从帷帽黑衣人背后转出,手中正捧着自己的宝剑。再往自己脚下周遭看看,除了碎布条就是蓬草丝絮,难道刚才与自己搏斗的,是个干草扎的假人?
众人多半看得云里雾里,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孙道育略略看出了一些门道。
这个头戴莲花道冠的黑衣人看上去年纪不大,法术竟用得如此精湛,浑然一体不露痕迹。他拔的剑是真的,不然道衍会有察觉;拔剑时候应该还是真人,不然草人背三把剑,真身就无兵刃护身了,是在拔剑之后换将身形换成了草人。只是他拔出剑来上前应战,动作一气呵成,看不出一丝破绽,难道是在斗剑拆招的时候换成了草人?可道衍怎么会没有一丝察觉?
明威把宝剑捧在手里看了看,转呈给长老。长老点了点头,宝剑便径自悬了起来,剑柄朝上停在身畔。
孙道衍怒不可遏不多思索,暗叫真气,赤手空拳就要上去搏斗。明威便在胸前掐住剑诀,念力微一凝聚,孙道衍顿觉手脚不由自主,又向一起攒去,当即一屁股摔在地上,当众出丑。
孙道衍奋力挣开,翻身爬起,定睛一看,只见双手手腕,双脚脚腕处,都有一处闪亮亮的符文,似图非图似字非字,好像是兼有图字,一时辨别不出来,又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这些符文在禁锢自己手脚,简直欺人太甚了。
孙道衍一声怪叫,又往前扑了几步。明威掐剑诀,他手脚又要往一起攒,这回奋力抗争,双手使出吃奶的劲往两边分,不知道的或许还以为他在拉扯什么。
明威见状,手诀连转了几个圈,只见孙道衍不由自主,向后翻着跟头飞了出去,最后来个仙人挂画,头朝下倒贴在院墙上。手腕脚腕符文闪亮,像把手脚牢牢钉在墙上似的,再也不容他挣动。
帷帽黑衣人道:“既然已经得手,不必再多逗留。”
“稳妥起见,我再看看。”
明威拿出铁牌,又四下张望了一圈。
“嗯,没有遗漏,看来精华都被灌注在这一柄剑上。”又对孙道育等一众人道: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炼宝炉其中精华,原非寻常器量可以担当。似二位结庐胜地,虽一时因缘际会,偶得其利,然器量不足终难长久。或滋生自己恃强之心,或引起他人贪欲恶念,终致不测之灾。况乎得来不正,暗室欺心,尚有天谴,你等做事并不严密,日后岂能无人检举?现在将其献出,对你等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天下间上至士大夫下至庶民,羡仙慕道者甚众,得道者寥寥,二位敏悟通灵已属不易,积累出一身修为更是难得,无为一件不祥之物断送了前途仙缘,和半生修持。”
说罢转身离去。
倒贴在墙上的孙道衍叫道:“好贼子,得了便宜,还在那耍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敢不敢道出真名实姓,贼窟在哪,乃公决不与你善罢甘休。”
明威转过身去,便不再有一丝理睬。
帷帽黑衣人道:“无名之人,夜行之辈。黄泉碧落,不在世间。”
话音悠悠落定,二人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孙道育等一众人这才拥到旁边院墙跟前,七手八脚往下拉扯孙道衍。几道符文看上去像闪亮的贴纸,却像铁铸的一般没有丝毫松动,众人拉住孙道衍拽得呲牙咧嘴,仍无济于事。
孙道育朗声道:“住手。”分开众人来到近前。既然符文维持效力好不松动,其上必是留存了黑衣人的法力,若是破解掉法力,当可解开符文。
孙道育屏气凝神,掐诀运气,最后掐定剑诀,真气行手太阴经,从食指释出,被注入符文之上。
“解!”
孙道育轻喝一声,符文并没有什么可见的变化,众人在使劲往下拽,一如此前。
不禁暗想,这果然不是一般的禁锢符文,不由得紧紧皱眉。又嗑破中指,在一道符文上用中指血涂抹,涂抹之后又掐诀念咒,跺脚振诀大喝一声,“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