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腾网虽密,仍受不住两人下坠之力,分出一道裂缝,陆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藤条,翻了上去。这一番动静,惊飞无数栖鸟。二人在网上刚喘息片刻,却见上头石块雨点般砸下,伴随着陈桂生在上头怒骂的声音。陆冰叫道:“丑姑,抱紧我!”,手足并用,往南面攀出十数丈,离开了石块能落到的范围。二人仰面网上,只见周方儒,陈桂生两人在数十丈高的崖上徘徊。再往下一看,谷底一个深潭,潭水幽蓝,水面一层雾罩。
陆冰道:“不如跳下水游走”。丑姑摇头道:“不成,这山谷四面都是高山,瘴气密布,没有其他出路,只能沿峭壁爬上去”。陆冰泄气道:“既然如此,他两个若守个十天半月,咱们饿也饿死了”。丑姑笑道:“这网上鸟儿不少,野鸡也多,它们还下蛋呢。枝叶上可以收集露水,咱们饿不死,也渴不死。当务之急,你先搭个棚子来,一来遮风避雨,二来咱们要出恭,也不被那两个看了去”。陆冰不禁莞尔,只觉这妇人临危不惧,云淡风轻,心中也大大安定,便拣了一处密实之地,将大些的枝叶用细藤串起,遮在顶上和四周,一直忙活到满天繁星,方才做就。
丑姑伸袖给他额头抹汗,打趣道:“我看你之前必是个泥瓦匠,手脚还挺麻利“。陆冰道:“你先前要撵我走,后来又赶来帮我打架,是什么道理?”。丑姑道:“我撵了你,怕你不走,所以跟来,那两个人,一个是华山派新任掌门周方儒,一个是飞虹门陈桂生,都是不什么好东西,他们要对付你,你料必也不算坏了。你是谁?还值当他两个亲自来对付?”。
陆冰对周方儒恨之入骨,听她这么说,突生亲近,便道:“你说得太对,我是华山派弟子,姓周的篡位夺权,自命掌门,别人服,我可不服,他就来捉我了”。丑姑道:“原来如此,对了,你便是陆冰?”。
陆冰惊讶道:“哟,你知道我?”。丑姑道:“你在洞庭怒杀华山弟子,又在和风寺劫走宁绍庭,如今挺有些名气呢。我问你,他们来此地,只为追捕你?还是另有所图?”。陆冰道:“自只为捕我而来,还图个什么?你为什么怕别人来这里?嘿嘿,你想图谋什么?听你口音,当是陇右人,你跑这大老远来,所为何事?”。
丑姑正色道:“我所为何事,你可管不着,劝你还是少问”。陆冰道:“也罢”,念着她腿上剑创,便托起她小腿,要卷起裤腿来瞧,丑姑惊道:”你做什么?“。陆冰道:”你别误会,我看看你腿上的剑伤“。丑姑怒道:”我的伤我自己会治,你一个大男子,不答话就摸女子身体,岂不轻佻?“。陆冰摇头道:”都是江湖儿女,那来那多规矩,况且我已有美貌之妻,岂会...“。丑姑神色一变,说道:“你有妻就有妻,何须对我说?你纵要说,就说‘已有妻子’便了,偏要加个‘美貌’?谁在乎她美不美貌?”。
陆冰见她面带愠色,料她自己貌丑之极,对这美貌二字必然嫌恶,心里倒有几分怜惜,便道:“是我妄言,容我给你治伤罢”。丑姑松下脸色,说道:“我自己来,你去捡些鸟蛋来吃”。
陆冰顺着藤曼攀爬,收集了几十个小鸟蛋,裹在衣衫里带回来,说道:“这上头鸟巢密布,鸟蛋不少,可惜这上头不能生火,只能生吃”。丑姑转过头,掀起面纱,连壳生吞了几个,突然惊道:“不好,倘若他们火攻,咱们该如何?”。话音刚落,只见上头火光闪动,一个火把扔了下来,黑暗中听得崖上陈桂生大笑道:“烧死你们,烤熟你们,哈哈哈”。陆冰骂道:“这厮好生卑鄙,亏得我以前对他尊如师长”。那火先从北面崖壁处烧起,由小变大,越燃越旺,片刻间借着晚风,燎成一大片,饿虎般窜了过来。丑姑伸手指道:“往那边崖壁寻生路!”。陆冰点点头,将她驮在背上,顺着藤曼爬到崖壁处,那崖壁陡峭,只一块略微凸出的石头,陆冰骑在上头,拔剑将周围连结的树藤砍断,这时巨网已全部燃着,轰然一声坍塌入湖,滋起好大一片水气。
陆冰回头看那峭壁,只见黑岩层叠交错,并非整块坚石,便使剑去撬,落下一大块砸在湖中,陆冰大喜,又忙活了两个时辰,累得满头大汗,胳膊酸软,终于凿得三尺见方一个小洞穴。他将丑姑安置在里面,自己躺在外边。二人均已疲乏,沉沉睡去,半夜时分,陆冰一个翻身不慎,差一点跌下崖去。他惊醒之后,听得丑姑念念有词,却是在说胡话,伸手摸她额头,虽隔着面纱,也觉得滚烫。陆冰忙从崖上扯了些藤曼,生了一小堆火来。又脱下外衣,挂在壁上,遮住了洞口。
半夜时分,丑姑转醒,陆冰道:“你稍等再睡,先等我弄点水来喝”,便探身出去,摘下一片藤叶,接了崖壁上的水气,捧了喂她。丑姑坐起身来,接过藤叶,仍转了头去,掀开面纱才饮。陆冰叹道:“你不须避人,脸上有疤有什么呢?我浑身都是疤呢”。丑姑冷笑道:“谁来避你?你莫把自己瞧高了”。陆冰摇摇头,又递给她七八个鸟蛋,自己也吞了一个,只剩下二十来个,因不知困到何时,虽然饥肠辘辘,却不敢再吃,小心包在手帕里,放在里边。
丑姑瞧在眼里,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你饿了就先吃,将来之事难料,何必做长远之计?”。陆冰摇头道:“我皮糙肉厚,饿几天也没事,你受了伤,是饿不得的。若不是你,我今日早成剑下之鬼啦”。丑姑冷笑道:“你还记着这事,好歹算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