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翁沉吟片刻,“小伙儿你先回答我,能将你伤成这样的,是不是一个对你的剑法极为了解的人?”
“周老前辈何故有此一问?”郭旭扬有些诧异。之前他处于昏睡状态,周伯翁承认自己泄露剑招之事,他并没有听到,然面对周伯翁,他还是如实回答,“实不相瞒,伤我之人,乃是晚辈的师兄,亦是‘信义门’的掌门万重山。”
“你还有个师兄?而且居然是万重山?”周伯翁大感困惑,“万重山此人,我曾有过一面之缘,他人还不错啊,干嘛打你?你们师兄弟之间,可是有什么过节?”
他忽又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我记得万重山和小伙儿你称兄道弟,关系好得不得了。莫非你们师兄弟刚开始和睦,后来又反目成仇了?依你的性子,若非十恶不赦之辈,只怕你也不会下重手,这万重山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风逸珪我是见过的,当初知道你是他徒弟的时候,我就够意外了,想不到他还收了万重山为徒?”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串,郭旭扬与黄伊榕并未打断他的话语及思路,而是默默地等在一旁。他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左右瞧瞧躺着的郭旭扬与斜坐床沿的黄伊榕,“嘿嘿”笑道:“瞧我,光顾着自己说了,你们说你们说。”
黄伊榕与郭旭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周前辈,万重山以往的种种行径,俱都是伪装。旭扬此前也被他蒙在鼓里,直到最近才发现他的真面目。而旭扬的师父风前辈,便是被其徒万重山害死的。”
“居然是这样……”周伯翁恍然大悟,“听你们这么说,似乎有些事情,我能串起来了。捉走敏敏,逼我说出小伙儿剑招之人,极有可能便是这万重山!”
“周老前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周伯翁望了郭旭扬一眼,突然站起身来,一改以往散漫的神情,面色肃然,“小伙儿,在我将整件事情说出来之前,我必须先向你道歉!”说罢,他对躺卧在床上的郭旭扬双拳紧抱,弯腰躬身。
“周老前辈?!”郭旭扬大吃一惊,忍住浑身疼痛坐起身来,“您何故如此?榕儿,快,扶周老前辈坐下。”
正如此前黄伊榕所料,郭旭扬对周伯翁一直极为敬重。这位武林耆宿脾性虽有些古怪,然为人正直、心如明镜,且几次三番相助于郭旭扬及黄伊榕。周伯翁与风逸珪相识,郭旭扬无父无母、青年丧师,在他的心中,周老前辈更多了一层父辈般的亲切感,无论如何,周老前辈的礼数,他万不能受!
黄伊榕也感觉周伯翁这言行很不合适,眼看这白发苍苍的老者给旭扬行礼赔罪,她也赶忙站起身来,要去扶周伯翁。
“你们两个娃娃都不许动!”周伯翁的语气很强硬,“听我把话说完!我周伯翁这辈子最痛恨忘恩负义之人!小伙儿你在与我对战时,收手了多少,我自是晓得。你对我手下留情,但我却把你所有的剑招,都泄露给了别人……我,我活成了自己最恨的那种人,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周老前辈,您别这样。晚辈……”郭旭扬猛地咳嗽了几声,悄悄咽下一口血水,喉头滚过浓稠的腥甜。他虽极力掩饰,然唇角还是沁出了一缕血丝。胸口的伤,因坐起及咳嗽的动作,再度崩裂,鲜血浸湿了布条。
“你俩就不能好好地说话吗?”郭旭扬的情况,被精通医理的黄伊榕一眼看透。她心中一阵疼惜,情急之下,音调略微有些高,本欲跨出去扶周伯翁的脚步又滑了回来,从背后稳稳地扶住郭旭扬。这简易铺陈的褥床,并无靠背之物,黄伊榕用自己的身子,支撑住郭旭扬,让其有个借力之处,坐着会舒服些。
“周前辈,算我求您,坐下说话吧!您既知旭扬性子,便当知道您越是这般,他越是难受,这样对他的伤,没半点好处。”黄伊榕悠悠地叹道:“大家都坐着,好好把话说清楚,好么?”
“我……唉,对不住了。”周伯翁知黄伊榕所言非虚,遂又在小凳上坐了下来。
周伯翁理了理思绪之后,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周氏夫妇带着华敏敏,参加完唐王府的“赏剑大会”之后,便返回了“周府”。华敏敏玩心重,在府上呆不住几日,又偷跑到外面玩儿去了。
周伯翁及兰莺虽然担心外甥女的安危,然“雷虎寨”灭门惨案基本已水落石出,元凶被杀,且上回华敏敏离府,也没遭遇什么坏事,是以,周氏夫妇虽派家仆出去找寻华敏敏的下落,但并没有过分担忧。毕竟,华敏敏已不是小孩子了,又带着大量的银子傍身,武功也不差。若非厉害的高手,寻常江湖人很难欺负到她的头上。
但在某一天,周伯翁却收到了一封陌生人的书信。信中说:华敏敏在他手上,若不想给外甥女收尸,便于二十三日亥时,独自一人至邯郸城外二十里的‘新山’山顶。信封内还附上了华敏敏的贴身信物。
周伯翁自然如约赴会,果然见到了被悬吊在悬崖边儿上的外甥女!
华敏敏的身旁,站立着一个黑影,他整个人都躲在巨树后面,看不清身材面目。他的声音故意压低,苍老沙哑,根本听不出他原本的嗓音。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距离垂吊华敏敏的麻绳,不到半尺之距。周伯翁即使武功再高、速度再快,想强行将外甥女救下,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被迫在那黑影指明的远处停了下来。
随后,那黑影提出要求:让周伯翁将其所知的,所有“墨剑冥终”剑招,全部演示出来,但凡有一招一式的保留,华敏敏必死!只要对方老实配合,他也并不想与震铄武林的“河北”周伯翁为敌,事成之后,他自会释放华敏敏这无足轻重的女子。
为保全外甥女的性命,周伯翁别无选择,细细地为那黑影演示出他见过的剑招,无论是从风逸珪处见识到的,还是从郭旭扬处领悟到的,无一遗漏。
那黑影似乎看得不过瘾,命令周伯翁一遍又一遍地演示、拆分,针对一些剑招,他甚至逼问出了破解之法。
那黑影暗中庆幸:找上周伯翁,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周伯翁原是使剑的行家,后才半途改剑为刀。但不论他使剑还是用刀,都对得起他“河北”之周伯翁的称号。从这个了解“墨剑冥终”的武学奇才身上,那黑影确实压榨出了很多东西。
在将所有招式的每一处细节,都牢记于心之后,那黑影满意地消失了,留下了一个活着的华敏敏。
黄伊榕听罢,问道:“旭扬,你说那个人,会是万重山么?”
郭旭扬思索片刻,“有这个可能。方才听周老前辈说,华小姐中贼人的圈套,是因那人将那天我与铁兄,以及华小姐同行的细节讲得很清楚,他甚至提到了‘天降铁牌’之事。第二日,我们便被万重山所布之‘昃离阵’所困,这其中想必有所关联。”
他顿了顿,复道:“当然,除了万重山,那身世成谜的隗狸,也很可疑。或者,还有未知的第三者。”
**据传中秋节起源于上古时代,但中秋节吃月饼的习俗,却是从唐朝开始的。果然百姓只有生活安稳之后,才会整出各种新花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