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还是一份《霍恩奥术师月报》，谢啦。”

　　“《月报》停刊喽。”

　　从报刊亭探出一颗锃光瓦亮的脑袋，摊主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关上了收音机，继续说道：

　　“上周就停刊了。”

　　“现在家家都有电视喽，再不济还有收音机，《月刊》实在是没人看。”

　　在他对面的自行车上，是一位身穿黑色校服，戴着单边眼镜的俊秀年轻人。

　　他单脚支撑着地面，黑色校服与校服内的白色衬衫都已经略显老旧，唯独胸前的两枚金属徽章仍然闪闪发亮。

　　其中一枚黑底白星，另一枚黄底红星，都各自缀着两颗星星。

　　这意味着他是二环奥术师兼二环魔法师，前者象征他的奥术研究水平，而后者则代表其魔法实力。

　　在徽章的底部，则用霍伦花体文字刻着他的姓名。

　　李察·曼海姆。

　　李察，二十二岁，霍伦第一学院四年级生，二环奥术师兼二环魔法师……

　　这个奥术世界的第二位穿越者。

　　他扯了扯衣领，让凉风透进早已汗湿的白色衬衫，有些惊讶于这个消息，但最终还是自嘲一笑：

　　“没想到《月刊》比我先毕业。”

　　“那来一份世界乐队的最新圆盘吧……老规矩。”

　　摊主立刻会意地在亭内摸索一阵，取出一张散装圆盘来，乐呵呵道：

　　“九成新的，三条奥术魔纹都全。”

　　李察递过面值为一金镑的纸币，取过金属圆盘，用校服擦了擦，放入自行车的前框内，随即道了声谢，骑上自行车，在夕阳下向着学校的方向驶去。

　　摊主又打开了收音机，惬意地听着格拉摩晚间新闻，看着李察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下。

　　这四年来，几乎每周李察都会到他这里来买各式各样的刊物，有时候是《奥术师月刊》，有时候是《求是》。

　　无论是热爱读书的毅力，还是购买时的礼貌，李察都给他留下了颇为不错的印象。

　　他又想起刚刚看见李察胸前的两枚徽章，突然叹了口气。

　　多好的孩子。

　　可惜……既没有奥术天赋，也没钱。

　　……

　　哐的一声。

　　两辆自行车不幸地进行了一次亲密接触，被撞击的自行车立即展开了微弱的奥术力场，在原地屹立不动；而被撞击的自行车主人也在恒定二环法术“落羽术”的作用下，翩然站回地面，毫发无损。

　　只是李察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来，略带歉意地看着眼前的女生。

　　女生原本的气愤在发现撞击者比自己还惨时，就消退了七七八八；而等到她发现撞击者是李察时，则干脆惊喜地喊了一声。

　　“李察学长！”

　　“抱歉，”李察摸了摸脑袋说道，“刚刚想一些事情入神了，抱歉撞到了你的车辆。”

　　“我是二年级的茵迪丝，上次在跨年晚会上我看过您的演出……那首《世界因我闪耀》，真的太棒了！”

　　茵迪丝睁大了眼睛，兴奋道：“烟花和摇滚的结合，简直酷到……”

　　她强行咽回了最后一个有些粗俗的单词，转而兴冲冲地看向李察问道：“今年您还会在跨年晚会上演出么？”

　　“我一定会去看的！”

　　“如果顺利毕业的话，应该不会了。”

　　李察开了个小玩笑，茵迪丝也立刻意识到了李察已经即将毕业的事实。

　　于是下一刻，她的目光停留在李察胸前的两枚徽章上，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霍伦第一高等学校是霍伦历史最悠久的高等魔法院校，对毕业的要求也是极高，三环奥术师或三环魔法师是最低要求。

　　李察看了看手表，递给她一张纸条说道：“抱歉，我六点约了麦伦教授，可能要先走一步了。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话，可以打纸条上的电话，或者来31A宿舍找我。”

　　茵迪丝扶起自己的自行车，望着李察在小径上远去的背影，拍了拍胸口。

　　人这么温文尔雅，歌却那么狂野奔放……这种反差是她最喜欢的。

　　看着手中的小纸条，她一时发起呆来。

　　多好的学长。

　　可惜……既没有奥术天赋，也没有钱。

　　……

　　“麦伦教授？”

　　“请进。”

　　麦伦教授背对李察，把唱片郑重放在留声机上，办公室里立刻飘荡起悠扬的音乐，这才转过身，露出和蔼的笑容。

　　“李察，请坐。”

　　李察在沙发坐好，手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歌声打起了拍子，闭眼两秒后睁开，笑着问道：“教授也听世界乐队的歌么？”

　　“是啊，他们每一部专辑都有新风格，不断探索，很有奥术师精神。”

　　眼看气氛不错，麦伦教授趁热打铁，一转话锋问道：“这次约你过来，也是为了你奥术研究的事情……”

　　他沉吟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听说你的项目进展不错，就是时间上不太充裕，学院正好有一个间隔年计划，你要不尝试一下？”

　　间隔年计划，其实就是休学一年。

　　李察静静地看着麦伦教授，说道：“教授，奥术研究向来不是时间多久有用。”

　　“鲁道夫·拜尔阁下二十岁就发现了元素周期律，二十二岁提供电磁统一方程，二十三岁提出广义相对论，晋升传奇。”

　　“奥术师之路，需要的是天赋。”

　　麦伦教授立刻尴尬起来，他本就不太擅长与人沟通交流，今天开场放音乐也是他想了半天才想出的方案。

　　也正是由于这点尴尬，他并没有听出李察话语中的那一丝幽怨。

　　于是他只好结结巴巴道：“但，但多一年时间，总归是能多积攒一些精神力嘛，也许可以走魔法师道路？”

　　“教授，我去年二环魔法师的精神力积累就已经完成了……只是三环魔法师的晋升仪式需要很多钱。”

　　“您知道的，我是资助生，又在孤儿院长大。”

　　麦伦教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脸色憋得通红。

　　李察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位心肠不错的教授如此尴尬，于是干脆站起身来，开口道：“教授……请您放心，毕业典礼之前我应该能晋升三环魔法师。”

　　“如果无法晋升的话，我会在这两周的最后时间，把毕业申请退回来的。”

　　看着李察离去的背影，教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取下了留声机上的黑胶唱片，长舒一口气。

　　他看着手上李察的档案，也叹了口气。

　　多好的学生啊。

　　可惜……既没有魔法天赋，也没有钱。

　　……

　　走出教学楼，夕阳已经渐渐隐去，魔法灯光点亮了教学楼外的广场。

　　李察看着广场上那尊巨大的鲁道夫·拜尔的雕像，面无表情地在心底吐槽起这位穿越者前辈。

　　您是第一奥术历最伟大的奥术师、魔法师，无数定理的发现者，无数领域的创造者，可后来人怎么办呢？

　　他坐在雕像边的石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有说有笑地离开教学楼。

　　但他知道这些人里大多数都不会回到宿舍，多半还会回来继续实验或者进行理论研究，继续学习。

　　毕竟在这方世界，知识就是力量。

　　魔法帝国崩溃之后，漫长的第一奥术历期间，神权与宗教统治着世界，魔法师们只能如同过街老鼠般苟延残喘，努力积蓄精神力，积攒魔法仪式所需要的素材，艰难晋升。

　　而探索世界的奥术师，在那个年代则是极其非主流的存在，直到第一任的奥术议会议长发现了万有引力与三大定律，真实世界反馈才让奥术师中出现了第一位半神。

　　也让魔法师与奥术师们第一次发现，知识就是力量。

　　而此后的第一奥术历，则是几乎是那位穿越者前辈的个人秀。

　　他凭借一己之力，“发现”了元素周期表、电磁统一方程、广义与狭义相对论、测不准定理……带领着整个奥术议会的奥术水平实现了巨大的跨越。

　　最后，在三十年前，留下两句话语，带着妻子潇洒地离开了这方世界：

　　“我找到回家的路了。”

　　“勿念。”

　　他的离去，标志着第一奥术历的结束，与第二奥术历的开始。

　　李察在阅读鲁道夫·拜尔的传记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前辈的确把穿越者这份工作做得很不错。

　　但问题在于……您走之前，把地球的位面坐标留下啊？

　　您也是是空白太小，写不下？

　　更严重的问题，则在于李察穿越来的时代，已经是拜尔走后三十年了。

　　这三十年间，奥术研究并未停滞，相反进入了黄金时期。新的定理与理论层出不穷，一位又一位奥术师进阶传奇。

　　李察上次翻看《自然》，发现PCR技术都快被搞了出来，这才彻底对奥术师之路死了心。

　　天见可怜，他上辈子是码农专业，高等数学与大学物理知识都还给了老师，到哪儿去找个图书馆来抄论文？

　　只是，天无绝人之路。

　　空间跃迁这种标准法术，并不会因为你不是奥术师就歧视你。

　　他在精神力冥想上还算有些天赋，走魔法帝国时代的传统魔法师道路也未尝不可。

　　唯一的问题，就是魔法师道路的晋升仪式，非常昂贵。

　　而他很穷。

　　他眯起眼睛，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两轮红月，握住了口袋中的那个小玩意儿。

　　从他这四年收集的资料来看，得益于鲁道夫·拜尔，这方世界的科技与应用水平，约莫已经达到前世2000年左右水平。

　　2000年左右，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时代。

　　个人魔网终端初步普及，魔网论坛方兴未艾，搜索引擎、网络通讯、电商网站全部都还在萌芽……

　　这样的大时代下，他抄不了论文，难道还赚不到钱吗？

　　谷歌、腾讯、百度、阿里、苹果、美团、滴滴、头条、快手……

　　加在一起，难道还堆不出一个半神来？

　　他双手一撑，跳下石台，迎着月光，坚定地向着宿舍走去。

　　《月报》都停刊了，而他这四年来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基本就绪。

　　就凭他手上的小玩意儿，先定个小目标。

　　三周之内，十万金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