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宫,书房。
达文西低垂着头,汗水顺着眉毛流到下巴,他并非为自己做错了事而紧张,而是为了皇帝紧张。他只在异族战争时期才看到过皇帝现在这副模样,他的亲哥哥心神不宁的模样。
皇帝坐在书桌前,没有翻看从各个领地送到这里堆积如山的政务书信,闭着眼睛不发一言,他用力咬紧下嘴唇,嘴唇都被牙齿挤压得发紫,浑身肌肉紧绷,桌下的脚尖不停地抖动着,好像椅子上放了钉子,渴望安静下来却又被疼痛折磨。
达文西知道自己的哥哥正在思考最近的那件事,麦加帝国四个圣骑士的挑战。
自从五年前从麦加帝国撤军,海洋骑士团解散,对于隔着海洋,遥远的麦加帝国就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了。
他不知道麦加帝国究竟发生了什么改变,才会派他们的圣骑士前来“切磋”,一来就是四个,摆明了就是挑衅,但是他们又没有失去任何礼节,上供的物品一样不少,让人难以猜测动机。
麦加帝国并不是尚武的国家,所以当海洋骑士带兵攻打的时候,几乎是摧枯拉朽地直抵麦加帝国的总教会(宗教国家,政教合一,皇帝就是教皇),逼迫了麦加帝国教皇签订了从属国条约,每年按约定上供。
直到沙克撤军之前,麦加帝国只有两名九阶的武者。从之前四名圣骑士击败皇宫侍卫的情况来看,他们都是九阶的武者,斗气的训练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有天赋的武者才能修炼到八阶,而从八阶突破到九阶更是难如登天,怎么突然就多出来了两个,这也是令人困惑的一点。
然而现在的问题不仅仅出在比武这件单纯的事情上,皇帝裁撤海洋骑士团之后,沙克表面上没意见,实际上却不太满意遭受这样的对待,所以一直以来对于皇帝的命令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亨利克本应待在帝都保护公主,现在也抗令跑去追踪恶魔了。剩余两个骑士守卫边疆无法抽身,皇帝陷入无人可用的状态。国内外暗流涌动,各种不好的征兆接踵而来。
“咚咚咚。”
敲门声惊扰了皇帝头脑里的斗争,他睁开眼睛说道:“请进。”
“陛下,沃尔夫公爵求见。”侍卫传话道。
“让他进来。”
达文西这才抬起头,询问皇帝道:“陛下,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不用。”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绷紧的身体,说道:“你早晚都要接触他。”
达文西年纪到了四十,却是贪玩的性子,他最不喜欢和沃尔夫公爵打交道。沃尔夫说话做事老是话里藏话,每次和他接触都弄得浑身不自在。
“是,陛下。”达文西站在了皇帝的书桌边上,等待沃尔夫公爵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沉重的靴子砸到地上的声音,侍卫打开了门,沃尔夫公爵到了。
“午安,陛下。”
沃尔夫公爵身着军装,不用下跪,他行了个军礼,打蜡的脸泛着冷光看不出任何表情。
“沃尔夫公爵有何要事?”
沃尔夫目光看向皇帝陛下的鼻子,不和他对视,说道:“我想请陛下收回成命。”
“哦?”皇帝不慌不忙道:“我哪条政令你不满意?”
“回陛下,关于斗技大会的召开,我认为不应该提前。”沃尔夫直截了当地说道。
“告诉我你的理由。”
“主要有三个提前召开的不良影响。”沃尔夫伸出三个指头,数着说下去。
“第一,斗技大会是帝国非常重要的,选拔武者的传统,每十年召开斗技大会是威廉皇帝陛下的命令,如果提前召开,恐怕有人会有些非议。”
皇帝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感觉喉头有股怒火在燃烧,沃尔夫这第一条,就差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不孝子了。
“第二,武者们按照既定计划练习斗气斗技,为的就是能在斗技大会上一展拳脚,稳定发挥,可是这个提前,打破了很多武者的计划,有的甚至会练习一些伤害身体,短期内提高实力的武技,这和斗技大会的初衷不符。”
“第三。”沃尔夫眼睛看向别处,自说自话道:“麦加帝国的圣骑士击败了我国的侍卫,陛下不派王国四骑士去比拼,反而提前斗技大会临时选拔……”
沃尔夫压低嗓音道:“会不会让麦加帝国觉得我国没人啊?”
“放肆!”皇帝能忍,达文西可忍不了,他怒斥沃尔夫道“你就是在这样对皇帝陛下说话的吗?沃尔夫公爵?”
“抱歉,皇帝陛下。”沃尔夫没有去看达文西,对皇帝鞠了个躬,说道:“在下句句属实,没有一丝胡编乱造,现在帝都都传开了,说是皇帝陛下您找不出一个像样的武者,我听了十分气愤,赶忙过来找您,请您撤回成命。”
沃尔夫打蜡的油脸,就像一只伺机待发的饿狼。
本来要发怒的皇帝被达文西的话弄清醒了,他心里想着,自己发怒,咆哮,呵斥,这就正中了沃尔夫的下怀,自己越是平静,沃尔夫才会不敢蹬鼻子上脸。
“命令是没法撤回了。”皇帝微笑道:“现在近至帝都,远到约顿的人都知道了斗技大会提前的消息,有的地方选拔都开始了,朝令夕改,劳民伤财,我是肯定不会做的。”
“陛下,我也料到我难以说服您。”沃尔夫突然话头一转,说道:“前两条影响主要在您,陛下可以无所谓,但第三条可是事关我国尊严,恳请陛下交由我来处理麦加帝国骑士的挑战。”
“你准备怎么做?”皇帝淡淡地问道。
“沃尔夫家族以武治军是家训,我不敢违逆,一直致力于培养有天赋的武者。”
“九阶的武者,家族里也有几人,虽然比不上王国四骑士那样所向披靡,但也勉强算强者之列,对付几个麦加帝国的圣骑士绰绰有余。”沃尔夫皮笑肉不笑接着说道:“至少比陛下的侍卫强。”
皇帝抽了抽脸颊,尽量维持住冷静的模样,说道:“那麦加帝国提出挑战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陛下,那时我不在。”沃尔夫连理由都懒得去编了,咄咄逼人道。
“我已经答应了麦加帝国的使者,待到选拔出武者后,再与他们比试。为了国家的威严,我不允许你私自挑衅。”皇帝平静地拒绝道。
“陛下,我没想去比试。”沃尔夫声音变得阴森森的,他说道:“麦加帝国没资格让我的武者光明正大地去比试。”
沃尔夫身后的影子突然延长,好像变戏法一样,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他的后背被“撕了”下来。
定睛一看,一个全身罩在斗篷下的黑衣武者站在了皇帝的面前,他的双臂上,绑着一对骇人的勾爪。